案,即功曹簿。司功部据此监察众仙,评判功过,若是被他们抓到了把柄,自是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当下玉帝和王母秉持宽容政策,司功部也并不与众仙家为难,此为幸甚。
而百草仙子竟大费周章让司功部插手,可见这倚月蓉于她多么重要。
这时麻姑对我附耳低声道:“这个偷花贼,却是素女。”
素女是麻姑府中聪慧沉稳的大丫头,常被派去下界寻找各种酿酒奇材。譬如最宜于酿造风味独特的高粱酒,便是由她取自妖界湠泉的水。
我不免十分惊讶:“平白地素女去偷什么花呀?”
麻姑这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
原来素女下妖界寻找灵泉之时,曾被某个山头的大妖欺负,却有一小妖仗义出头,助她打退了大妖。不想这大妖记恨上小妖,待素女回天之后,便伺机报复小妖。素女再下界之时,见小妖受下重伤,便上天潜入百草园,偷采疗愈灵草天心莲,结果在匆忙慌乱之中,把那倚月蓉也采了去。
其时素女不晓得这倚月蓉的要紧,只急往下界用天心莲替小妖疗伤。待她今晨回了天,才发现自己铸下大错。
我思忖道:“那倚月蓉被她怎么处置了?”
麻姑顿足不已:“丢了!她说检视药草时见那倚月蓉已经枯死,就随手丢在了妖界。”
我闻言一叹:“我听百草仙子讲,这倚月蓉是极娇贵的上古孤苗,连百花仙子也拿它没有办法。眼下可真是回天乏术了。”
麻姑激动得扯着我的衣袖:“司功部一出手,那还不马上查到素女头上。”
我不由得摇头:“看这势头,百草仙子定不会轻饶了素女。”
麻姑不觉红了眼哀戚道:“素女只是一介小小仙仆,可经不得百草仙子的勃然大怒。说不准就被发落到凡间,甚至贬入畜生道——”她沉吟了半刻,语气一变道:“趁司功部尚未插手,我现在就去把这罪过应下来,才不枉我们数千年的主仆情分。”
我苦笑道:“你去应了,百草仙子可会放过你?”
她蹙眉道:“总不至于将我打下凡去。”
我抚上她的肩:“要我说,不如你、我、素女三人一起承下这罪过。只说我二人一时兴起,便遣素女偷偷采了倚月蓉来酿酒,你我为主犯,素女为从犯,三人共罪,照理是法不责众,我们总还能担待得起。”总之要把此案定性为仙家之间的内部矛盾。
我之所以有此提议,实是想到了另一关节,只怕麻姑慌乱之间还未能想到。素女为救下界妖物而私盗天界灵草的行为,按照天规,已经犯下了勾结下妖之罪,认真追究起来,比起毁掉某仙家的心爱玩物来,这才是正儿八经赖不掉的罪行。
她感动得热泪盈眶扑到我身上,搂着我半晌道,“姑姑没看错眼,收了个好仗义侄儿。”
啧,这会子犹不忘嘴上占便宜。
我们到麻姑府中见了惊惶不安的素女,把这番话对她说了。
她虽然感动,却坚持不肯拖累麻姑和我。
我只得点破:“这事儿实际上可大可小。只是司功部一旦涉入,怕要连带着查出你为了凡间妖物而偷窃天心莲之事,你也知道,事情一旦涉及凡间,只怕不易干休。而你身为麻姑府上仙仆,既出了事,她如何撇得开关系?”
麻姑恍然大悟地点头帮腔:“就是这个理。”
素女泪眼汪汪地听着,已有动摇的意思,我再接再厉道:“为今之计,只有赶在司功部动手之前,咱们三个去认了罪,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素女默默思量了半晌,突然低身下拜,对我行了一个大礼,抽抽噎噎道:“仙子大恩,婢子没齿难忘。”
我急忙扶起她,又牵了她的手交给麻姑:“最着急最在意你的,可是这位。”
麻姑倒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咱们数千年的情分,我当然不会抛下你。”
素女也不回话,只透过水润润的泪目,深深地把麻姑瞧了几眼。我不免生出几分羡慕的意思,这样数千年之久的相伴相随,往前看我自然不曾有,倘若往后看,我可能有这般深厚的福分?与嫦娥千千万万年,相伴不离。
总之,我们三人依言而行,到王母面前承认了罪过。
王母且不发落,只唤人将百草仙子召来,问她道:“你想如何处置?”
百草仙子见了我三人便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咬牙切齿道:“谁敢毁了我的命根子,全都得去陪葬!”
一句话惊掉了我的下巴,这也太狠了!我只怯怯地瞧着高台上的王母金尊,默默地祈求她老人家千万要公平持正,不要偏听偏信啊!
但见王母似笑非笑,不急不缓地道:“你这主意不好。哀家的主意,就把她主仆三人交予你百草园使唤——你以为时限多久为好?”
我拿眼角瞧着百草仙子,见她面色先阴后晴,最后唇角勾出一抹阴森莫测的冷笑,回禀王母道:“小仙自从失了命根子,日日失神哀苦,心痛莫名——既是她三人造下此孽,也合该由她三人来完结此孽。所以她们凭我使唤,自应直到我不再为此心痛,愿意放过她们时为止。”
我眼看着王母干脆点头道:“就依你。”只觉一颗心抖抖索索,终于掉入冰窟窿,唉,往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于是我们三个战战兢兢地拜别了王母,惶惶恐恐地跟着百草仙子,来到百草园。
☆、一四入凡
曲曲折折地穿过郁葱葱仙草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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