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怀尧环视了四周一圈,在床边明显少了个花瓶的空荡荡的地方停了一眼,想了想,然后拉开了衣襟,看着自己一直感觉有些不太舒服的左胸口,在看到那团乌黑的时候并无太大的惊讶之意。
他顿时明白了阜远舟的意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拢好了衣襟。
现在可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他有很多事情要和阜远舟细说商量。
哦?剧毒?当日阜崇临把两条毒蛇摆在他肩膀上都没见他变过脸色,何况是现在暂时还威胁不到他性命的危险。
阜怀尧本想叫影卫去把他的三弟请回来,不过想到他刚才锐气毕露的模样,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免得误伤旁人了。
于是下床,随意打理了自己一番,换上惯穿的白衣,出门。
手上脱臼地方的小小酸痛被他忽略过去了。
门外靠着两根柱子守着的居然是飞燕和苍鹭,看到天仪帝出门,急忙迎了上来。
“爷。”
“感觉怎么样了?”
现在阜怀尧的情况只有阜远舟和秦仪二人清楚,这两个人一个不能惹一个不熟悉,知道伪蛊王情况的常安又办事未归,他们心知事情不太妙,便直接开口问了。
“现下没什么大碍,具体的等子规回来再细说吧。”阜怀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如是道,然后问:“远舟呢?”
一句话被堵了回来,飞燕也不好再细问,便道:“方才殿下怒气冲冲走了,然后被秦太医……唔,秦左使请走了。”
她以为是宿天门对阜怀尧下手惹恼了他,殊不知阜远舟是在对她家主子生气。
阜怀尧颔首,“你们去做你们的事吧,朕去找远舟商量些事情。”
飞燕担心他的身体,“还是让属下去把殿下请回来吧?”
“无妨。”阜怀尧摆摆手示意不用了,在阜远舟眼皮子底下,他还出不了什么事,何况今夜魔教无眠,这大院里除了他所在的院子,其他地方都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有事随地唤人便是了。
苍鹭和飞燕只能让影卫跟着,目送他出了院子。
没办法,刹魂魔教忙,他们也不轻松,武林的那堆烂摊子烦恼的可不只是江湖人这么简单,他们两个不仅是影卫,更是掌管着玉衡暗处的大部分势力。
……
城外,素剑门旧址。
甄侦站在略高一些的地方,环视着这个在暗夜里更显得可怖的地方。
风声呜咽,草浪翻涌,弯月凄清,大地诡谲。
甄侦慢慢收回视线,半蹲下来,也没在意雪青的袍子上沾了些许草屑污泥,而是伸出拇指和食指拈起一块泥土捻了捻。
焦黑的痕迹染上了白皙的指头,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的味道。
十四年黑而不化,腥而不散,可见当年的火是多么的壮烈,血又是铺成怎么样懂得厚度才会渗进泥里,被一场参天大火烧干净一切之后都没有烧去血液的痕迹。
灭门之恨不死不能释之,无怪乎他那时候用摄魂术也挖不开苏日暮的记忆。
暗红衣饰的影卫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周围。
甄侦也没站起来,只是淡淡问道:“如何了?”
“回大人,阮宫主和魔教的六指女魔蜚语、佛手僧和田打了一场,谁也没有讨得好处,现下阮宫主已经进了铭萝庄。”影卫如实答道。
甄侦的手微微一顿,“刹魂魔教那边怎么说?”
这次鼎州之行,朝堂和刹魂魔教虽然没有表面达成同盟,但是至少暗地里的情报信息已经有所交换。
影卫只有四个字:“斩尽杀绝。”
甄侦挑了挑眉。
他只知道自家主子今个儿被宿天门的人找上门了,跟着的连晋急都被耍的和没头苍蝇似的,却暂时不清楚踅目蛊的事情。
天下宫的势力不在这边没办法一锅端,魔教尊主下了必杀令,最先遭殃的就是近在咫尺的阮鸣毓,所以得知天下宫宫主被魔教中人秘密追杀的时候,甄侦也很是奇怪这时候的魔教怎么会有时间来折腾旁的事。
不过冲着“斩尽杀绝”这四个字,甄侦猜测着天下宫可能就是宿天门的势力,不知为何有些不太安心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不理解永宁王突然撕破脸皮的做法?——他如是想着,挥退了手下,没多久就看到苏日暮和谢步御带着魔教弟子从群山之中走了出来。
甄侦站了起来,也没动,等着他们走来。
苏日暮一步步踏过他生活过的土地,步伐很谨慎,脸色很平静——就像他和甄侦来到这里静站了半个时辰时的平静一样,没有愧疚,没有绝望,没有伤,什么都没有。
他就这么稳稳地走着,没有看脚下的土地,但是脚下的乱石废墟杂草也没有将他绊倒。
甄侦无声地和他对视,幽黑的魔瞳比夜的颜色更深,轻易抓住了人心。
苏日暮眼里起了一丝波澜,旋即又归于虚无。
甄侦也没有打破他的平静,只是朝谢步御颔首视作招呼,等苏日暮靠近的时候淡淡问:“阵法看得如何?”
苏日暮摇头,说了三个字,“江亭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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