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小孩子心中的坏的一类有这些:贼娃子(小偷),装乞丐骗孩子的人,鬼狐妖怪还有夜闯民宅的“黑狗子”。
我之所以没有兄弟姐妹,全是那些“黑狗子”所造成的。八十年代的农村,是中国人口稠密的地带,我的父辈们都有七八个亲兄弟姐妹,外加几个生下来,半路夭折的。我的奶奶辈,四十岁之前都再不停地怀孩子生孩子,甚至自己的女儿生孩子的时候,她们还再生一个幺儿或者幺女,和外孙一起嬉闹长大。我们从小就知道一个谜语: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头坐,说声要分家,衣服都扯破。谜底是大蒜。弟兄分了家,脸皮逗扯破。弟兄一母同袍,分了家之后却成了竞争者,分家时候财产分配不均,赡养父母都怕吃亏。兄弟间为了利益不顾手足情,关系紧张不相往来又暗中较劲,“弟兄恨弟兄穷。”所以当娟姐的爸爸躺在医院,遭受疼痛和随时被停药的煎熬是,他的亲兄弟们还再大雁喝酒,大口吃肉,享受节日的快乐。
到了我们这一代“黑狗子”剥夺我拥有兄弟姐妹的权利。因为那时候农村,头一胎生的是女孩,可以再生一个男孩。头一胎生的是男孩,孩子的妈妈就必须去结扎。妈妈很害怕去做结扎手术。做了手术的妇女都是走着去,被抬着回来,一个周下不了床,半个月直不起腰,肚皮上还留下一条大蜈蚣样的刀痕。去结扎的妇女回来讲自己不同的感受。莲娘说:“我感觉一只手伸进肚子里,把肠子肚子都扯出来了。”春花娘说:“是的呢,我半途把眼睛睁开来见天花板上的镜子里,医生把肠肠肚肚都取出来摆在外边,手还在里边找着结扎的位置,血染红了医生的白大褂。”好好的人,谁都不愿意去挨一刀。莲娘是第一个被黑狗子困去结扎的妇女。那天,天刚刚擦黑,莲娘正在洗澡,一群“黑狗”破门而入,对莲娘的丈夫脚踢拳打耳巴扇,还用警棒打他。然后七手八脚的把莲娘从洗澡盆里捞出来,在扯一块破床单,往她身上一裹,用一根敢绳五花大绑,连夜拉到公社卫生所。在那里关一夜,第二天被强行做了手术,黄昏的时候莲娘的丈夫和他的兄弟,用躺椅把她抬了回来。她头发蓬乱,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唇干裂,像死人一样往后仰着头。而后妈妈和婶娘们都带上鸡蛋白糖去看望她。
春花娘是村里力气最大的妇女。她人高马大,五大三粗,一担能挑一百多斤,干活不输村里任何一个男人。那天春花娘正和丈夫在月河边淘金,二十几个“黑狗子”为了上来,春花娘轮起铁锹朝他们砍去:“的,敢碰老娘试试!”几个“黑狗子”围了上来,用电棒将她击倒,一个穿着高筒靴,梳着光溜溜的三七分头发的男人,扑上来,揪住他的头发,拖出几米远,停下来用脚踢她的肚子。她不停的啊哦的惨叫,他的丈夫现在一边不敢上前,因为那个领头的黑狗子说:“你敢动,一起抓走!”
春花娘被连拖带拽的弄到卫生所。她死活不肯上手术台,她拼命的嚎叫,挣扎打翻了装手术刀的器皿,扯烂了医生的白大褂,叫着:“不做,我不做!”于是所长叫来几个黑狗子把她强行按在手术台上,让医生给她注射麻药,渐渐的她失去挣扎的力气。医生一边怒骂她是泼妇,一边用刀切开她的腹部。
“黑狗子”是一群二十几岁的“二球货”,他们是公社找来执行计划生育的爪牙。他们身着黑衣,脚穿黑皮鞋,梳三七分的头,手拿警棒,嘴角吊着烟,是一群“二流子”,仗着公社给撑腰,在百姓面前飞扬跋扈,横行霸道。
黑狗子一来,妈妈就藏起来了。风头紧得时候就住到姨妈家去。黑狗子进屋找不到人,就在屋里翻箱倒柜,最后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把外婆送来的大米掂走了。他们还掂走了五爹家的一袋花生。他们在老百姓家胡作非为,见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强行拿去,说是:“不做手术就要罚款!”老百姓恨死他们了。妇女们,不去做结扎手术,并不是都想多生孩子,大部分是对手术恐惧。我想假如多一些宣传教育,多普及节育知识,发放计生用品,妇女们就不会如此惨痛了。不过,这些都属于那个年代的特殊需要,我就不再在这里评头论足了。多年以后,娟姐也回忆了这些可恶的“黑狗子”,我们来看看,她是这样写的:
《坏人》文/娟姐
坏人是什么样的人?一和个冬天夜里杜倩倩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乱哄哄的,似汇聚了许多的人。屋里黑呼呼的,外边也没有灯火。可是突然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冲了进来,他们掀开木柜把一只胳膊伸了进去摸索着,他们走进里屋揭开床单在床底搜寻着,他们打开妈妈的衣柜翻腾着,将放在衣柜里的一口袋花生中种摇的哗啦啦,我吓得哭了起来,奶奶过来的声叱责那些人,称他们是强盗!这些黑狗子在屋里折腾一番终于离去。可是妈妈在哪里?黑狗子一来妈妈就躲起来,黑狗子找不到妈妈就满屋里翻腾着找钱!黑狗子就是坏人,我这么想。果然小伙伴们也狠这些坏人,因为这些人在黑夜里牵走了他们家的猪或者牛,逼他们的妈妈去做手术!终于我从大人口听到“计划生育”这几个字,这是个什么鬼,计划生育就是这些黑狗黑夜闯进家门,四处乱翻,就是逼得妈妈有家不能回,就是孩子见不到妈妈!搞计划生育的人都是坏人!可是年幼的我还不认得各个公社和村头,学校的墙上刷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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