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之后的府试,一般在四月间,算来还有一两个月,因此李彦直确定已经过了县试之后便回家了。在离开之前,他循例在6秀才的牵引下去拜见了一下知县——从士林规矩来说这位知县已可算他的恩师了。知县对他的前途倒甚看好,勉励了几句,又要他戒骄戒躁:“当以方仲永为戒,不可恃着一点小聪明就到处卖弄!古今少时了了、到老碌碌之辈甚多!你万万不能走上这条道路!”
李彦直面子上答应了,心里却想:“你如何知道我的情况,又如何知道我的志向!我可不是寻常孩童的小聪明,我是拥有死过一次的人生体验啊!”
对于尤溪,他没有任何留恋的地方!但这次县试还是提醒了一样很重要的事情!
“要走官场,还是得有人脉啊!”
尽管这个时代存在着科举,但科举也一样!要知道,李彦直此时的八股文水平,也只能说是过得去而已,毕竟他上辈子是经历过西式教育的,对八股文有着天然的抵制情绪,也正是这种情绪让他不可能真正地成为八股上的顶尖高手!但因为结识了一个6秀才,得到了他的扶持,所以在考场内外他就得到了许多的便利。他尤其清晰地记得入场之前的那个场景:
知县问6秀才:“昨日你在信中说的神童,就是这个?”然后6秀才说是,然后知县笑道:“果然有些刁钻!”
没错!在科考的前一天晚上,6秀才是跟知县通过书信!虽然信的内容难以探知,但可以推测,正是这封信让作为主考官的知县对李彦直有了印象,而且是好印象!也正是这“好印象”,让可取可不取的李彦直当场就通过了县试!
他只认识一个6秀才,就已经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便利,如果是认得一个更有力量的人物,那会是什么样的效应呢!相反,如果是有一个这样的人跟他作梗,那他将有可能一辈子也别想混上位!
想到这种情况,李彦直忍不住不寒而栗。
“要想没人跟自己作梗,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就唯有找一个靠山来抵消这种负面效应,找到一个能在自己走到巅峰之前来保护自己的人!
同时,上辈子的经历让他知道,任何一个领域都有自己的一个,官场亦然!如果自己想在官场中混出个样子来,那么就必须先进入这个——他以前认为自己可以通过科举来进入这个,可从这次的县试的经历看来,这种想法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应该是先进入这个,然后才能在科举中取得成功!”尤其对于在八股文上把握不大的他更是如此!
保护自己的人,和引导自己进入这个的人可以是同一个人,也可以是不同的人,可无论是前还是后,这样的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6秀才么?他的档次只怕太低了!就算是这次点中他的知县级别也不够——如果李彦直是有野心的话!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人的背影——山路上的那个吟咏!
“他是谁呢?”
李彦直忽然感到十二分的惋惜!当时他真应该停下来啊!县试今年考不成,明年可以再去考,但是高人一失之交臂,就再难寻觅了!
“啊!终于到家了!”
这时已经入夜了。
李彦直从李刚肩头上跳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受到身体年龄的影响,他还是习惯于蹦跳着进门,进门后不由得一愣,因为屋里坐着一个陌生人——不,不是陌生人,那人他认得!竟然就是他刚才还在念叨的吟咏!
“是你!”李彦直讶异着:“你怎么会在这里!”随即想起这么说有些无礼,赶紧拱手作揖,道:“先生好。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吟咏微笑着站了起来,笑道:“在山道上我被小兄道破心境,诧异非常,一时竟与小兄擦肩而过,正感惋惜。幸好我是到尤溪办事,凑巧听得知县说起,道尤溪刚刚有个七岁神童通过了县试,我便猜是小兄,问明了住处,追到小兄落脚的油铺,掌柜的却道小兄已经回家了。我左右无事,便到溪前村来看看,因有代步之物,却赶在小兄前面了。”
李彦直忙道:“山间妄语,不意竟蒙先生惦念至今。”左右看看屋内着实简陋,不堪待客,就请这位吟咏到屋外大树下乘凉,摆上两张竹椅子,一张竹几,李彦直又去泡了一壶茶来,歉然道:“家无长物,茶质虽劣,还请海涵。”
吟咏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茶既沾小兄之灵气,自然芳馨。”这几句话,那是十分看得起李彦直了!他顿了顿,忽又仰头对着明月,道:“延平地偏,我来到这里之后,能与我语,唯郑庆云、黄焯二公!郑公高迈介直,黄公冲夷简远,均是当代高士,可惜二公与我,毕竟有隔,‘肯将衰朽惜残年’之心迹,非二公所能明了。正自郁郁寡欢,不想却被小兄一语道破!”
李彦直自觉醒后有意科举以来,对境内的名门高士颇有打听,知道这郑庆云和黄焯都是延平府第一流的士绅!这两人不但是同乡,而且同是正德甲戌年进士。郑庆云官至南京礼科给事中,在大议礼中站错了队伍被皇帝记恨,后来丁忧回家,三年服除之后朝廷却像完全把他忘掉了一般,没半点起用他的意思!而黄焯官至湖光参政,因为露才遭湖光布政使所妒,结果闹了个致仕回乡。这两人虽然在官场上不得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说也是进士出身,回到福建延平这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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