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景瑄跟谢明泽一路都没休息,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赶到锦玉巷中。
他们没去人人都走的大门,而是在后巷中穿行,找到顾宅后门翻墙而入。
年少时,他们也曾这样跑来老师家,想要吓唬老师一下。
顾家还是往日样子,后院的一山一石都很别致,然而出了后院,荣景瑄和谢明泽顿时便被刺目的白色扎了眼。
顾家的正堂已经挂上白幡,用来哀悼故去的家主。
荣景瑄和谢明泽一步一步走到正堂门口,抬头便看到老师的长子顾广博正跪在棺木旁烧纸。
火盆里跳动的火苗仿佛黑夜里最明亮的星,指引着荣景瑄一步步往前走。
终于,两个人走到灵位之前,一齐跪了下来。
“老师,我们来陪您了。”
☆、 第14章 恩师
顾广博似乎毫不惊讶已经逃亡在外的荣景瑄和谢明泽出现在自己家中,出现在父亲灵堂之上,他只是默默地把火盆往前推了推,递给他们一叠纸铜钱。
荣景瑄跟谢明泽丝毫不马虎,两个人默默烧着纸,不一会儿便被那刺目火光弄得眼睛通红。
说真的,就是没有这烟火,他们两个也有些控制不住眼泪了。
不过隔了月余,这次再来顾宅,却是这样一个局面。
记得上次来时,老师就语重心长对荣景瑄讲:“陛下心思难测,又逢乱世,如今叛军兵临城下,慌乱之中他恐怕会做出不好的判断。无论如何,殿下都要稳住局面,否则大褚真的……”
许多话他没办法说,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
再活一世,荣景瑄突然明白了老师当时的那句话。
虽然说起来有谋反的嫌疑,可顾振理当时不仅仅是为了弟子,他也是为了大褚黎民百姓。
永延帝昏庸无道,大褚已经日薄西山,山河动荡,百姓无以为家。这个时候,作为太子的荣景瑄,自然可以站出来,把朝政把持到自己手中。
那时候的荣景瑄虽然也有心这样做,可叛军却并未等他细细安排,就趁着帝后大婚逼宫夺位。
顾振理当时跟荣景瑄说完,转头又对谢明泽道:“殿下自由天资聪颖,你也不遑多让,你们两个是老师这辈子教过最好的弟子。明泽,为师知道你一向忠心殿下,只愿以后无论如何境况,你都要站在他身边,不仅支持他,也要给他斧正。他太孤独了,有你陪着,或许还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当时两个人皆不明白老师所指为何,如今看来,月前他便已经看到大褚这次真的无力回天。
他对两人那样说,无非是想让他们相互扶持,就算是死,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
荣景瑄眼中的眼泪默默倾泻而出,谢明泽跪在他身旁,也早就泣不成声。
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如今确实伤心至极,最后为老师哭这一遭,相必老师也不会骂他们吧。
等到纸都烧完,两个人恭恭敬敬又给老师磕了三个头,这才取了香,先是替宁远十八上了香,然后又行了大礼,再上一炷香。
等到这些都做完,顾广博才低声道:“两位陛下,家父突然仙去,家中乱成一团。学生深知两位重情重义,如若身在永安,定然会过来给家父上香。学生这里,先行谢过。”
他说完,便要恭恭敬敬给荣景瑄二人行礼,谢明泽不用荣景瑄使眼色,快步上前先行扶起他:“顾兄无须多礼,我与陛下此番前来,是做学生的本分。这十余年来,老师教导我们从来都认真仔细,毕生所学皆倾囊相授,平日里对我们多有扶照。”
他说完,险些又要流出泪来。
荣景瑄忙拍了拍他胳膊,接过话来:“顾兄,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是恩师亲子,也算是瑄与明泽大哥。此番老师为大褚身死,忠心可鉴,瑄与明泽来送老师一程,于情于理都是应当。”
他说着,跟谢明泽一起严肃地向顾广博行了礼。
不用说荣景瑄是九五之尊,哪怕谢明泽曾经的忠敬伯世子,如今的皇后,无论现在是何等光景,他们能向顾广博行礼,也已经相当难的。
没有几分真心,万万做不到这一点。
虽然人言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可到底是凤凰不是?
顾广博也是不惑的年纪了,这一天遭逢父亲去世,家国不复种种打击,撑到这个时候独自一人守着灵堂,就为了等到荣景瑄跟谢明泽。
可这两人来了,一来就又是哭灵又是行礼,搞得他整个人都有点懵,这礼也没马上躲开,结结实实受了一遭。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马上就把礼还了回去:“两位陛下折煞学生了,家父昨日离家之前,留了一封信给两位陛下,并说了一句话。”
这次,换荣景瑄和谢明泽呆住了。
当那熟悉的端正顾体映入眼帘,两个人又不免红了眼睛。
以后,只怕再也看不到老师给他们写题目了。
荣景瑄叹了口气,跟谢明泽一起认真看了起来。
那信不长,可一笔一划,却写得颇有风骨。
圣上,陛下,
展信佳。
昨日圣上所言老臣铭记于心,也深感安慰。
那时老臣口里应下,不知如今圣上再看信来,是否会同老臣生气。
圣上,您还年轻,不知清名一旦没了,将来再是如何复立,也洗不清污点。
老臣如今已是花甲年纪,家中早就安排妥当,两位最得意的弟子也可出师,如今舍我一人,却换来圣上的清誉与逆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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