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景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他脑中一片混沌,眼神空茫,什么都想不起,只有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提醒他还活着的事实。全身骨头像是经历了无情拆裂而后又粗暴重组,身体的感觉是全然的陌生,仿佛灵魂处在一个不契合的容器里。
他艰难地转动脖子,朝周围看去。黑暗的环境并没有影响他看见最有冲击力的一幕,瞳仁瞬间扩大,鼻腔恢复功能,倏然涌入的浓重血腥味呛得他几乎作呕。
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人,血糊满整张脸,看不清容貌,飞景甚至都没认出那是谁,直到他看见对方胸膛上插着的那把泛着寒冷银光的东西,很熟悉——那是他的匕首。
在金属刀面的反射中,他一眼就对上了自己的眼睛。
一片浓到化不开的漆黑。一如他今后的人生,黑暗,无望,没有一丝光亮。
那是我吗?是我的眼睛吗?飞景在巨大的恐惧中,绝望地问自己。
他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地上整整两个小时才恢复一些行动能力,契主强大的身体自愈机制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应付身上如此严重的伤。在这段时间里,他终于渐渐回想起来之前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成人仪式中,失去理智的两人疯狂地互相厮杀,在对方身上造成一道又一道伤口,但最终还是他赢,赢得侥幸,因为他有匕首,而踏云身上什么都没有带,不知是他的自信还是疏忽。但这一点也不值得庆幸,因为两人关系已定,终身无法更改,直到死亡将其斩断。
飞景不知踏云是死是活,犹豫了许久才手脚并用爬到他身边,颤抖着将手贴在对方的脖颈处,还余有温热,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想拔出匕首,但每次刚一碰到,心跳加剧,手就跟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弹了回来,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克服自己内心的害怕。
他干脆放弃,拖着一身伤爬到门边,将眼睛对准虹膜识别器。“啪”一身,门锁解开。他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站前来,蹒跚着离开这个噩梦般的训练室。
路上遇上了灵月,对方看见他就跟见了鬼一样。飞景本不想理他,但一想到还躺在训练室的那个人,据他说明天下午之前那里都不会去人。若所言属实,只怕到时候就真成尸体了。这样一想,飞景便让灵月去了训练室,想必他会将其送去治疗的。
而后,他仍是是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校门口。他脚步未停,一路过去,经过的时候,门上的报警器一直安静。他觉得奇怪,而后马上就想起来,他已经不是雏态了,这道门拦不下他了。
飞景第一次独自一人来到校外,很多东西对他来讲都是新鲜而未知的。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这么快回去,不想面对踏云,不想接受他们之间的既定关系,能拖一刻是一刻。
他大半天没有进食,衣着单薄且还破破烂烂的,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又冷又饿。路过一个燃料站时,他看见那里临时停着好多辆军用运输车。应该是要运送物资去哪个地方吧,他想。飞景在路边站了一会儿,脑中突然溜过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跳上了其中一辆军车。
待到车辆再次停下,他听见车外有人在说话,不是很清楚,不过大概就是要运送这批物资给别的星球的天宿驻军,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星际港。
星际港,多么熟悉而陌生的名字!飞景有些激动地想。所有离开天宿的飞船都必须从这里出发,而这里,也是他视为梦想开始的出发点。
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他偷偷撩开厚重的外遮布料溜下车,来到停机坪,在不起眼的位置找了一艘飞行器。也是他运气好,这天有多艘行器要执行任务,少了一艘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他坐进机舱,颤抖着按下控制开关,手心冷汗直冒,差点握不住操纵杆。
机身飞起离地的那一刹那,他半捂着脸,哭出了声……
飞景接通伏尧的通讯请求时,他的心情已经彻底恢复平静。在这段时间里,他看着显示离地高度表盘上愈发增大的数字,思考了很多,想过今后该怎么走,尽管一切都只是一个初步的轮廓。
“我的炮口已经对准你了。”这是昔日好友见面,伏尧的第一句话,“你再不减速,我就一炮轰掉你的推进器。”
四目相对,两人的瞳色是一样的漆黑深邃。
“有本事你就按下发射按钮吧。”飞景平静道,“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你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吗?踏云差点被你捅死,现在还生死未卜呢!你不要这么不负责任!”伏尧心里其实很着急,但表面上尽力克制着不显露出来。
“那是他自找的,怪不得我,这责任也不该我来承担。”飞景语气淡淡的,没有一点情绪,“他的一切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你们已经结契了,就算思想上肯承认,但身体上已经认定彼此,只有你才能救他,没有你,他会死的!”
“真是奇怪,”飞景看着屏幕里不经意间面露焦急的伏尧,有些好笑道,“你不是最讨厌他吗?怎么现在反倒为他担心了?”
“这是两码事。”伏尧调整了一下情绪,“总而言之,现在由不得你。我已经联系了星际港地面管理中心,他们很快就会派人上来拦你。”
“别开玩笑了,伏尧。”飞景笑道,“你的飞行器也是偷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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