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挣开了,往屋里看,屋里没开灯,唯有靠近窗户的地方摆着的一台电脑闪出幽幽的蓝光,这些光照到那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神色紧张敲打键盘的胖男人,还照到薄透的窗帘布,一排防盗护栏的影子,电脑桌,桌后的一张折叠沙发,沙发上摆着的一台唱片机。唱片机边只配了一只音响喇叭,歪在一张靠垫上。
小灰走到了狄秋前面去,他的步伐虚浮,双臂紧束在身侧,候(躬)着背,像在趟水。这么吃力地走到了沙发前,小灰双膝一软,坐到了地上。
狄秋问他:“你还记得小白吗?”
小灰不响,趴在唱片机上鼓捣了歇,唱片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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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灰回头看狄秋,半抱住那形单影只的音响喇叭。
第一首歌的第一个音节是一个颤音。
小灰咧开嘴,冲狄秋笑了。
狄秋走过去,原归问:“你记得小白吗?”他捂住右半边脸,说,“她脸上有块胎记,红胎记。”他指指自己的腰侧:“然后你还撩起自己的衣服给她看,说你也有胎记。”
小灰笑着扯狄秋的裤腿,狄秋眉心紧锁,声音高了:“你到底记不记得?”
小灰耸肩膀,反手一拍电脑桌,嗓门也很高,声音嘹亮:“胖子!你记得吗?我这儿来过一个小姑娘!脸上有胎记的!”
胖子置若罔闻,狄秋低头看着小灰:“你记得她来过你这里。”
小灰直笑,缩在沙发边上,手伸到了沙发下面摸索,他摸出来个烟灰缸,半包烟。他点了根烟,冲狄秋打了个手势,眼神认真了起来。狄秋蹲下了,看着他:“是不是她落了什么东西在你这里?”
小灰抬了抬眉毛,伏低了身子,一整只右胳膊都探到了沙发下,他不响,目光灼灼。一歇,他掏出来张cd。
《ar》。
一歇,又是一张。
《jay》。
一张接着一张。
《寓言》,《生如夏花》,《o》,《儿歌三百首》,《听妈妈讲故事:黑猫警长之一只耳》。
小灰抖烟灰,在裤子上擦擦手,问狄秋:“帅哥,你要听哪张?”
狄秋问他:“你去棋牌室找我干什么?”
小灰笑着说:“我找不到你表姐啊。”
狄秋眼皮一跳,靠近小灰了一些,继续问:“你记得我表姐?你记得她?头发很白的……”
小灰遮住了自己的右边脸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看看那胖男人,揽过狄秋的肩膀,低语道:“不要告诉别人,她是狐狸……她……”
小灰的声音一紧,狄秋忙看他,小灰已经舒展了眉眼,放松了声音,笑开了。他指着狄秋身后,哈哈大笑:“你也有尾巴!你和她一样!哈哈哈哈!”
狄秋有些恼了:“我认真地问你!你记不记得小白!小白是不是真的!”
小灰笑得喘不过气,把电脑桌拍得砰砰地响,看看狄秋,又转身看那胖男人,小灰笑得更放纵:“哈哈哈胖子!你什么时候长出了狐狸耳朵!哈哈哈!”
他手里的烟掉到了烟灰缸里,两三点火星飞起,烟灰缸里躺着支针筒,还有几团银色的纸。
狄秋一把拉过小灰:“她有了你的孩子,你知道的吧?”
小灰依旧和那胖男人说话:“欸!胖子!你吃了吗?你今天吃过东西了吗?你别整天打电脑了!你会瞎的你知道吗?你怎么不开个灯啊胖子!”
狄秋拽紧了他:“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的对吧?”
小灰笑得没力气了,软在沙发边,一瞅狄秋,目光呆滞:“对啊,她……她走了啊……”
狄秋逼近了:“你知道她走去哪里的对吧?”
小灰拱开了狄秋,趴在沙发上:“你说谁?洁洁吗?”
他环抱住音响喇叭,跟着钢琴曲哼歌,根本不在调上。他笑着看狄秋。
狄秋把音响关了:“你别和我装疯卖傻,你知道我在说谁。”
小灰打了个哈欠,不响。
狄秋说:“我知道你和小白的事。”
小灰说:“洁洁是蛮白的。”他又点了根烟,叼着烟说,“你啊知道她高考考进复旦的啊?她没去读,真的是脑子有问题,我和你说,帅哥……”小灰皱着眉戳自己的脑袋,“她真的是脑子有问题。”
他继续道:“成绩那么好的人,干吗不继续读书呢?一个自杀,两个自杀,啊是读书读太多真的会读坏脑子啊?是不是太聪明的人容易想很多,越想越绝望,就去死了,就作死。反正人都要死,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又有什么重要?对吧帅哥?”
狄秋说:“你在说你哥哥吗?”
小灰吃香烟,笑了两声,点了点头:“对啊,就是说他啊,他自杀干吗,他成绩那么好还要自杀,我还没自杀呢他自杀,反正最后也没自杀成,见义勇为嘛。”
狄秋看着他,一时无语。他坐下了,也点了根香烟。
小灰问他:“帅哥你鼻子怎么搞的?”
狄秋问他:“你是不是后来去过你哥哥的学校找他的同学?”
“神经病,我去找他的同学干吗?”
狄秋又看小灰,两人一起吞云吐雾,光线晦暗,他看不清他了。
“小白走了。”狄秋说。
小灰说:“对啊,洁洁去上海了。”
狄秋低下头:“小白不会回来了。”
小灰伸长了腿,语调轻松:“谁知道呢,帅哥,你还别说,这个野鸡牌子音响质量还蛮好的,从三楼摔下来都还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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