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平庸有一双心爱的黑色棉乌拉鞋,是他妈妈给他买的,不管多么冷的三九天,他穿上那双棉乌拉鞋都不会冻脚。天只要下雪了,尤其是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的时候,他就喜欢穿上棉乌拉鞋,独自一个人,或者是和小伙伴们在大街小巷里疯跑着抓雪花,踏雪玩耍。
那年、那月、那天的晚上五点多钟,漫天雪花大如席,平庸偷偷地藏在马路边人行道的一根水泥电线秆子后头,往前面伸出半个小脑袋,借着马路上那种暗黄的灯光,眼泪巴巴地看着他妈妈跟着一个陌生的高个子大男人在人群里挤上了一辆公交汽车。
公交汽车徐徐地往前面开走了,平庸便不在死劲地用牙齿撕咬他的棉袄袖子了,他站在那儿看着渐渐远去的公交汽车,一下子就放声地大哭了起来,他一边哭着一边气急败坏地脱下他妈妈给他买的那双心爱的黑色棉乌拉鞋,举起双手朝着那辆已经远去的公交汽车的方向使劲地扔了过去,然后转过身子就跑了,他一路跑着,一路流着热泪,一路上喊叫着:“妈妈!妈妈!妈妈!你别走啊!你别走啊!……”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光着一双小脚丫子,咬着牙齿,在大雪纷纷的夜晚,在大马路的人行道上闭着眼睛,疯了似的一个劲的没命地往前跑,他跑啊跑,他究竟跑到哪儿去了,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
那天早晨,平庸清醒过来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听到病房里的人们议论纷纷地说:“这个没娘的孩子真可怜,昨天晚上要不是他爷爷及时地把他送到医院里来抢救的话,恐怕这个孩子现在已经冻死在街头上了。”
平庸在机修医院住院的那几天,心里特别想见他妈妈,可嘴上又不敢和谁说,他想妈妈的时候就用棉被蒙住头,藏在被窝里悄无声息地哭那么一会儿,常常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在睡梦中看见妈妈又给他买回来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高兴的他不得了,一蹦一跳地围着妈妈转圈地唱儿歌,唱着唱着就把自己给唱醒了。醒来之后,他这才知道妈妈是真的跟着那个高个子大男人上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那个时候,他还弄不清楚妈妈和爸爸离婚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妈妈跟人走了,他以后看不见妈妈了。
那几天里平庸躺在病床上,异常地想念他的妈妈,只要一想起妈妈来,鼻子一酸,眼泪就会不由自主的哗哗地流出来,他不愿意让奶奶、爷爷和别人看见他哭鼻子,他只要一想哭的时候,就把脑袋藏在被子里憋住嗓子,悄无声息地流泪,常常把枕头哭湿多半截。他奶奶只要看见平庸用被子蒙住头,就知道他想他妈妈了,就知道他哭了,就会静静地坐在一边咳声叹气地跟着他掉眼泪。
□□时期,抚顺市有两大派,一个是抚联,一个是红工联。平庸的爸爸在单位里参加了抚联,平庸的妈妈在单位里加入了红工联,小两口子回到家里闲得没事就闹派性,不是辩论吵嘴,就是动手打架,三天两头的弄得左邻右舍都跟着得不到安宁,说话嗓门大,能言善辩,单纯而又任性的妈妈,时常好跟人们自诩自己是个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是打不死的吴清华。
平庸不喜欢他爸爸,因为他爸爸这个大坏蛋总是好先动手打他妈妈。他爸爸偶尔到机修医院里来看望他的时候,他就闭上双眼装睡着。他爸爸有的时候用手摸摸他的脑袋,平庸也不睁开眼睛看他爸爸,反正他爸爸每次到病房里来和他奶奶说上几句话就离开了。平庸在机修医院里住院的那些天里,只有白发苍苍的奶奶和愁眉苦脸的爷爷日夜轮流地守护着他,默默地为他这个已经没有亲娘的小孩子掉着心酸无奈的眼泪。
平庸出了院之后,那几年来每当他跟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耍的时候,只要有人说起妈妈这两个字,他就会默默地走开躲到一边去。妈妈,这句世界上最温暖的称呼,在平庸的人生旅途上成了一种不愿碰触的禁忌。
自从那天晚上平庸的妈妈跟着那个大高个子男人走了之后,直到今天,平庸再也没有穿过什么棉鞋,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只要是让平庸看见了什么棉鞋,尤其是黑色的棉鞋,平庸的脑袋就会疼痛,他的心就要流泪,他就要思念起那杳无信息的妈妈,他就要怨恨妈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都不回来看他一眼。
这几十年来,在夜里做梦的时候,特别是过节、过年和下大雪的天气里,平庸时常梦到年青又漂亮的妈妈朝着他微笑,梦到自己穿着那双已经丢失了的黑色棉乌拉鞋和一些小孩子玩耍,他还经常梦到自己光着双脚,在大雪漫天飞舞的马路人行道上流着眼泪拼命地奔跑,声嘶力竭地喊叫:“妈妈----妈妈----妈妈!”
漂亮的妈妈啊,您老人家现在究竟是居住在大煤坑的什么地方?秋天的时候,我到抚顺去了,到大煤坑去了,可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儿,我真的好想念您啊!您还会想起我来吗?您还记得您年轻的时候丢下的这个儿子吗?您是否也是一个值得人们同情的悲情母亲?
妈妈,我早已经成家了,我的儿子也长大了,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会用自己这一生的爱来温暖我的妻子,看护我的儿子,只要我活一天,我就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受到一点点心灵上的伤害。
妈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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