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并非明智之举,不如缓兵再观——总不能因为自己不舍得孩子离开,便不允许他长大,倒阻了孩子姻缘。
乾隆吁了口气,语气松弛些许,“那便先定了,其余的,年后再议罢。”
和珅道,“臣遵旨。”
乾隆面色方才好了些,忿忿道了声‘平身’,室内再度静默。
茶叶载浮载沉,满室茶香。
乾隆蹙眉:“昨日何琳递回来军情折子,西藏廓尔喀犯边,朝上还是分‘战’‘和’两派,刘墉向来主和,只分说: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还是孙子那套老路子,朕听得耳朵起茧,此事你怎么看。”
和珅研磨的手略停顿,缓道,“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不错!”乾隆断喝,“今日能于扎什伦布寺大肆抢掠,明日岂非要兵临城下,这帮蛮子愈发大胆,朕断不能一忍再忍!”
和珅:“廓尔喀一族年年犯边,今年打压下去,明年又如野草复生,实在难除根本,和琳手中兵马尚不足南蛮十分之一,恐怕有心无力。”
乾隆:“大雪封山,今冬先派步兵增援,待开春,朕得放把火,彻底燎了这野草,不然岂非要叫百姓笑我大清无将?!”
和珅:“臣以为,论朝中之将,刘统勋年岁已长,福康安将军与其子元瑞可用。”
乾隆挑眉:“朕心中有数,爱卿一语点破,显得朕不聪明。”
和珅:“……臣罪该万死。”
“恕你无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爱卿明日早来一刻钟。唔,这封弹劾刘墉的,这字……”
和珅抬眼去窥,旋道,“呵,纪晓岚左手写的。”
乾隆将折子弹进火里,笼中忽溅出一星红火,迸到地摊上蹦了两蹦。和珅忙绕过去,用鞋底捻灭。
和珅:“圣上尽可以赏他二百棍,将纪晓岚杖为死胖子,臣无二话。”
乾隆眼底尽是笑意,“朕若发落了他,来日可再无人与你分忧罢?”
“分忧之人,已早被皇上发落了。”
乾隆色变,半晌吁了口气,“当年之事,你还在记恨朕。”
“臣不敢。”
“罢了,批折子。”
瑞脑销金兽鼻子里喷出龙涎香,乾隆以食中二指抵在眉间,掐揉天应穴,不多时,太阳穴传来安稳力道。
和珅道,“皇上需保重龙体。”
乾隆微合双眸,“中宫怯懦,太子年幼体弱,眼看着不好,八阿哥又……朕如何敢病。”
“皇上正当盛年……”
“这些话朕听够了,你不必再说,”乾隆将头向后靠,半倚在和珅腰腹,缓缓道,“这朝廷看似水波不兴,实则盘根错节,内有朝臣控权,外有廓尔喀什外族滋扰,俱虎视眈眈,只等着朕倒下去那一天。”
“朕多希望,你能像从前那般……同朕说话。朕将四十岁了,不想再搏,也快搏不动了。”
“朕时常想起那年,那年对诗,唯你不怕我……”
乾隆再不出声,和珅茫然去望,却见乾隆呼吸平稳,似坠梦境。和珅双手虚画,比划着抚摸乾隆刚毅英朗的俊颜,他敬他,重他,心疼他,唯独不怕他,哪怕他君临天下,四海归心,当年不怕,如今亦不怕。
也只不过,断了份念想罢了。
乾隆将醒未醒,虚空中喃喃道,“至斋,我也……”
耳边雷声滚滚,立时间,和珅如遭雷击,猛然向后退去,惊醒了乾隆。
“臣告退。”和珅慌忙夺门而出。
和珅匆匆下了汉白玉台阶,路过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傅邢枢傍边也未做停留。
御书房中,乾隆勃然大怒,龙案上折子哗啦啦扫了一地。半晌瘫坐在龙椅上喘气,吼道,“怎又没声了?!”
“打完了,三十。”御林卫答。
“谁让你停!再打三十!”
御林卫:“……”
作者有话要说: 唯有情深不忍辜负,近来有宝宝问起和珅与乾隆的旧事,有一段历史记载,乾隆在王府时,曾真心怜爱一年氏女子,名为年水月,本想登基之后许其后位,却终究因其母家年氏之故,不得善果。和珅容色极似年水月,在一次皇家对诗宴上与乾隆相识,自此飞黄腾达。我喜欢和珅,又打心底里觉得他可怜,所以想给他一段真实的情感,哪怕等待多年,斯人仍在,一切都为时不晚。
莫名奇妙的抒情了一下,表打我,顶锅盖跑了
☆、多行者
眼前一片漆黑,身上遍冷遍热,方儒生感觉自己在黑暗中缓缓爬行,片刻便被一堵无形之墙阻挡住,似乎身处一个被火炙烤的黑匣子中,闷得无法喘息。
耳膜充斥着惊天动地的嘶喊、哭叫与求饶声,一只带火流矢划破长空,如同一颗极亮星子。须臾间,漫天火响箭紧随其后,‘嗖嗖’连成一片火海,蔚为壮观,‘火海’自头顶倾泻而下,瞬间照亮整个夜幕!一时之间,天降异象,凡人只得退避三舍。
断壁残垣中处处鲜血烈火,火光中隐隐勾勒出位少年将军身形,腰刀染血,生杀予夺。
方儒生如致幻相中,飘飘忽正抬头去看,一只利箭有灵性般,倏忽调转方向,反朝他射来!
方儒生连连后退,箭头紧随其后,仿佛獠牙撕开夜色一道缺口来,眼看就要钉入骨肉!
电光火石之间,一位异族华服美妇人飞身挡在他面前,箭头旋即扎进肩胛,血如泉涌。
那妇人口中含血,柔软的手掌冰凉一片。勉力咳了两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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