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一进腊月,我府中的丫头仆人们就忙开了。卧房旁摆着架新屏风,上面画着花开富贵的图样,床上也换了崭新的被褥,都是上好的绸缎,颜色一个比一个喜庆。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新开的腊梅,窗上贴着新剪的窗花,空气中也弥漫着饭菜香。虽然我府中家丁仆妇并不多,也可算是很热闹的一个年了。
我看着觉得好笑,几年不曾在京过年,此种情形确实是久违了。我对伺候我的小丫头玲珑说道:“你们倒有兴致。”
玲珑撇嘴:“才不是呢,大人上任不到一年就被圣上撵到塞外,几年都没回京过年。今年无论如何也要给大人去去晦气。”
我无奈,任由他们折腾。左右无事,搬把椅子坐在门口,指点下人们挂灯笼,贴对联。看他们忙来忙去,我心中也觉得有些欢喜。无论如何唐岐总是把我召回来了,赐婚的事怕只是空穴来风。我在塞外想了几年,终于想明白,即使是我一厢情愿也罢了,只要我能一直守在他身边,哪怕只是在大殿上远远地望他一眼也好。
然而天意弄人,几个月后我还是等来了唐岐的赐婚。
那日朝政大事商议完毕,唐岐看似不经意地说道:“裴爱卿如今二十有四了还未娶亲,倒教旁人笑话了去,不若朕为你指门婚事可好。”
“如今乱军四起,裴穆身为朝廷命官,当以国事为先,不敢考虑成家之事,望皇上收回成命。”
我跪在大殿上,委婉地拒绝了唐岐的赐婚。
唐岐略微阴沉了脸,说道:“爱卿最好想清楚了再答。”
我苦笑,盯着唐岐说道:“微臣数年前就已说过,微臣向来糊涂,此生怕是难得清醒了。”
唐岐想是早就料到我会推辞,也没有震怒,只是:“朕意已决,爱卿退下吧。”说罢竟直接退朝了。
我每日跪在唐岐上下朝的必经之路上求唐岐收回成命,唐岐只作不见。跪得久了,膝盖早已麻木。内侍已悄悄来劝了几次,我谢过,却仍是端端正正跪好,不改初衷。
我早出晚归,在烈日底下跪足了三天。晒到头晕目眩的时候隐约看到唐岐站在我面前,烈日悬在头顶太过刺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能强忍晕眩说道:“陛下莫要强人所难了。”
唐岐轻声说道:“愿爱卿亦如此。”
我终于支持不住倒地,恍惚听得一声长长的叹气,在烈日之下,如一阵冰泉幽幽流入我的心底,让我不寒而栗。
我在病榻上躺了七日,这七日又发生了两件事。一是唐岐终于改口:“裴爱卿一心为国事操劳,实在是我朝的栋梁,婚事暂且押后。”又赏了不少金银财帛才作罢。二是岭南王叛乱,拥兵自立。唐岐再次任命我为监军,病好之后立时上任,不得延误。
酒入喉中,化作一把刀,将心划得七零八落。同样是饮酒,昔年桃树下是怡情小酌,如今却完全是两种心境。玲珑不知道我与唐岐究竟发生什么了事,只知道一心护着我,一把夺下我手中酒坛:“大人何须如此忧愁,大不了辞官不做了,当个逍遥员外郎岂不更好,何苦在这受罪。”
我也想安安静静尽了我们这一场君臣情分,奈何我心不由我。
我回京不过数月,登时又要赴任,玲珑一边为我收拾东西一边抱怨:“大人在塞外呆了这几年,如今又要去岭南,皇上对大人也是忒狠。”府中人并不知道我在宫中跪了三日,还以为我只是偶感风寒。
我拍拍她的头说道:“莫要抱怨了,又不是不回来。”
我上任之前向唐岐辞行,两相对望,终是无话可说。
从唐岐处出来,我转身回望这重重宫殿。红墙绿瓦之间并不见什么行人,宫殿仍是静静矗立,一如往常,只是我再回来时不知是何等光景了。
我将我在塞外时写的诗句取出来,点起火盆,一张一张放进火中。
我本已不作那痴心妄想,只想安安静静守在唐岐身边,他却连如此一点小小的愿望都要剥夺。唐岐对他人皆是心慈手软,独独对我心狠手辣。
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心意一点一点被火吞噬。当那悱恻千言全化作灰烬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近乎疯狂,可我知道连我自己也无法阻止它。
我并非不明白你的苦衷。
可是唐琪,人生苦短,何必骗人骗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岭南与塞外又不同,闷热潮湿,又多毒虫。一到傍晚蚊虫纷飞,仆人在屋中燃起了艾草驱蚊,我便走到院中坐在藤椅上透透气。樟树如一把华盖覆在头顶,我因看书太久眼睛有些不舒服,正在闭目养神,我的手下进院对我低头附耳说道:“情报已经送到,岭南王已送上谢礼。”
我眼睛也不睁开:“老规矩,你和底下人分了吧。”
手下谢过退下了。
岭南王是唐岐堂兄,觊觎皇位已久。为从我这里探得军情,已送了我若干的好处。我一一笑纳,转手就赏给了下人。
金银财帛于我毫无用处,我只盼押对了宝,但愿岭南王当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我依旧闭着眼睛,听夏蝉鸣得越发聒噪。双膝又在隐隐作痛,想必大雨将至。
塞外天寒地冻地呆了几年,回来后又在皇宫跪了三日,使得我双腿落下了顽疾,每逢阴雨天便疼痛难忍,我也不甚在意。
某年年末,唐岐指明要我回京述职。我带着前线的军报,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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