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苍天素一点也不在乎,他的网已经铺开了,甚至已经有傻瓜鱼一头撞了进来,只等着收网就够了,刘家上下几百口人命,在他眼中已经同死人无异。
现在唯一能够让苍天素费心的,就是苍天瑞要如何处置,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苍景澜唯一真真正正的嫡子,要是下手重了,难保皇帝会有意见。
苍国大皇子皱皱眉,现在一想到苍景帝他心中就犯恶心,皇帝现在每次见了他就摆出一副欲言又止、委委屈屈的嘴脸来,苍天素苦于地位没人家高躲不过去,又没法明着翻脸,每次硬着头皮顶上,心里也觉得腻歪。
这天苍景帝又把他叫到了庞龙殿,苍天素端着笑脸走进去一看,果然没看到其他人,皇帝又给他开小灶。
不过他一点也不为这样的殊荣感到欣喜若狂,实话实说,他还感到相当厌烦,在苍景帝面前摆放着一张七弦古琴,还焚了香,弄得整个庞龙殿一股过于浓郁的烟草味。
又来了又来了,苍景澜最近十分有兴趣画弓箭武术,联诗作对蹴鞠投壶,每隔三四天就换一个花样,搞得苍天素一直处于一种摸不到头脑的迷茫状态。
如果这种馊主意能是苍景帝自己想出来的,苍天素对他精神状态的怀疑就会更上一层,这是哪门子诡异的思考回路,难道就因为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艺术大师、精英人才,自个儿就会五体投地拜倒在他脚下,捧着脸陶醉状山呼万岁?
苍景澜特意脱下了几十年不变的龙袍,应景地换上了文士白衫,正在拨弦,见他进来,微微点头,赶在苍天素行礼之前抢着道:“不用那么多虚礼,坐。”一指紧挨着自己放着的软垫,一脸陶醉状低头继续弹琴。
苍天素仍然行礼唱喏,然后才慢慢蹭到软垫旁,微微向外歪着身子坐了。
两个软垫摆得非常近,苍景澜嗅到他身上浅淡的清香,手指一抖,拨出一个颤音。皇帝眉尾重重一跳,急忙加快节奏掩饰过去了。
他一连弹了七八首曲子,苍天素仍然歪着身子拘谨地坐着不动弹也不说话,苍景帝独角戏有点唱不下去了,因停了手,笑道:“朕仿佛听你以前的夫子提起过,天素自小在琴艺方面也有所涉猎?”
“略懂些许皮毛,儿臣不过分得清宫商角徵羽罢了,比不得父皇技艺出众。”苍天素浅浅一笑,头偏外说出的这句话。
大儿子的动作搞得他跟啥脏东西似的,恨不能躲得远一点,苍景帝把琴往那边推了推,顺势凑了过去,姿势亲昵得近乎附耳私语,笑道:“皇儿过谦了,不若你为朕演奏一曲……”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下去,靠得太近了,苍天素身上淡淡的香味一刻不停地传过来,苍景帝也觉得微不自在,禁不住多吸了两鼻子,讪讪坐正了身子。
苍天素不点熏香不配香囊,苍景帝一直没有弄明白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命人私下搜罗新奇熏香,各种都试过了,怎么也找不到类似的味道。
他坐正后香味是没了,发懵的脑袋也清醒了过来,苍景帝又有些后悔,好不容易能靠得那么近了,怎么自个儿又犯傻离得他远了。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一当着苍天素的面就浑身上下不自在,说话办事都要再三思索,可是真做出来又会后悔。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苍景帝举止失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苍天素用指尖碰了碰琴弦:“这琴是?”琴并不是顶好的,木料琴弦都只是寻常,还有磨损的痕迹,显然是用过的。
苍景帝短促地笑了一声:“是你母亲当年在花坊练琴的时候用的,朕派人找了好久才搜罗了来。”
这是从上次昭日殿的那床被子引起的思路,苍景帝也知道苍天素心中对母亲有着很深的眷恋,费了好大的劲儿巴巴命人找来了,找准机会想要送给他,弥补上次不欢而散带来的负面影响。
艳姬成名后使用的琴连同她当年的衣物佩饰都早在十六七年前,她含冤而死的时候就被皇后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苍景帝当时知道,不过没有阻止,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些废物还能有有用的一天。
苍景澜说完小心地打量着苍天素的神情,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他大儿子看到生母的遗物感念他的苦心,怀揣着感激投怀送抱——哪怕不投怀送抱,能让他拉拉小手也好。
皇帝如今是当真后悔,他努力了这么长时间,苍天素的态度已经很能表明一切了,人家是当真烦他,以前好歹还拿他当个父亲,现在连对父亲的尊重都没有了,看过来的眼神就是在戒备随时可能发病的羊癫疯病患。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苍景澜现在就觉得这句话真是为他自个儿量身打造的,想想自个儿干过的事情,他自己都觉得除非苍天素哪一天撞到脑袋失忆了,否则说啥啥不计前嫌、尽释前仇,那都是笑话。
受到的伤害都刻在了心里,一刀刀捅进去,鲜血淋漓,仇恨伴随着每一次呼吸在吞吐,铭记在灵魂里,印刻在骨髓中,怎么可能当真释怀?
苍天素眼中伴随着沉默不断滋长的冷淡终于让苍景帝明白过来,大受感动乃至投怀送抱只是他最理想的一种反应——看到艳姬的遗物,人家儿子还有一种非常可能的反应,那就是顺带着想起害得他从小没妈的罪魁祸首。
苍天素积蓄多时的恼怒从胸腔中喷薄而发,他终于听到了理智分崩离析的破碎声,看向苍景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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