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素没有指望苍国皇帝会未雨绸缪专门去学承国国语,不敢大意,撕了白布条,将他的嘴严严实实封上。
见手下本来要咽气的几个人好歹有了点起色,李明心中高兴,当天晚上跑过来敲打了两人一番,见苍天素死死护着床上的那一团,又满脸紧张之色,知道他担忧什么,拍着胸脯保证,死囚犯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不会畜生到对救命恩人的女人下手。
苍天素口中道谢连连,心中却不以为然。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面目丑陋可憎的汉子其实心肠不错,否则不会愿意专门辟个小帐篷给自己。
别看李明保证说得响响亮亮,苍天素实在不敢寄希望于这些人都能按他说的做。如果几百人个个道德水平都这么高尚,想来也不会到被判死刑扔到战场充数的地步。
普通士兵中都有些人偷鸡摸狗,做尽恶事,何况在恶名累累的囚兵营中。尤其是看清楚这些人的长相后,苍天素不只担心明面上被自己说成女人的苍景澜的安危,他摸摸自己涂满了药膏的脸,欲哭无泪地发现,就算顶着这么一张平凡无奇的面皮,自己居然也同样有贞操不保的危险。
从包裹里找出几个草药作为样板,苍天素发动还有行动能力的人四下寻找几种常备药,他自己带的存货不多,况且都是名贵中草药,在干粮被李明拿走后,这些是两人以后的唯一依仗,实在不能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苍景帝喝了药,渐渐退了烧,苍天素守在旁边,觉得周围几百人隔了薄薄一层布看过来的目光着实不怀好意。
他知道自己的说辞不能骗过所有人,为了装好一个尽职尽责为了妻子肯送羊入虎口的模范丈夫,硬着头皮出外找李明讨了半碗劣酒,兑上水给苍景澜擦手心,进行人工散热。
手上一边磨蹭着,他一边对自己进行再一次的谴责。光想着不能让苍景澜好过了,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着都到这个份上了,再走十天路苦日子就能熬完了,总不能把人丢在路边不管,任他自生自灭吧?
苍天素长这么大第一次全凭心意做事,闹了唯一的一次脾气,还搞得自己灰头土脸,深深觉得还是在做事前把诸般变化翻来覆去考虑清楚后再下手比较好,虽然累死累活的,但起码不用吓死吓活。
看着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棉团,他一咧嘴,突然就想哭。
轻重不分,斤斤计较,自命清高,看不清现实。
——奶妈,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半个多月的共处,每当苍景澜熟睡的时候,苍天素盯着床头,都会不自觉地将腰间别着的刀子握在手中。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繁杂的花纹,心中当真起了浓烈的杀意。
“天素,我知道他不是个好父亲,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不要恨他,好不好?”苍天素无数次地咀嚼这句话,任由脑海中两个小人将思绪拉扯。
他怎能不恨?这个男人已经毁了他的娘亲,已经毁了他的奶妈,还差一点毁了段羽。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苍天素看着记忆中那个夸夸其谈兴奋得满脸冒光的李宓,盯着她眼中几乎是不曾掩饰的恋慕和憧憬,最终只能苦涩地牵动嘴角。
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那个懵懂不知事的孩童,纵然他的奶妈已经将事情摆在明面上,也依然可以坦然自若理所当然地无视掉。
年少无知是一种优势。
苍天素一直以为,少时的自己,将对母亲的眷恋给了李宓,又将对父亲的依赖寄托在苍景帝身上。
然而随着两人相处时间的一点点拉长,他才渐渐明了,李宓填补了他内心对于母亲的空白不错,但是他崇拜信任的,根本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喜怒莫测的男人。
被他当做父亲对待的,不是现实中的苍景帝,而是由李宓一手塑造出来的,他的奶妈默默爱慕了十几年的少年天子。
他心中那尊屹立不倒的神祗,只存在于李宓的想象中,那是李宓眼中的苍景澜,而不是他的。
睥睨江山?纵横天下?快意江湖?
苍天素睁大日食般沉黑的眸,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喜欢耍性子不肯吃苦的普通人罢了。
难道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苍景帝?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另一个空间的英国大诗人附体的苍国大皇子将头深深埋入膝盖中。
宏伟的殿宇已不再,磅礴的巨宫已不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渐行渐远。苍天素茫然抬首,入目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的理想已经死了,他的梦想现在看起来像个笑话。
原来那尊神祗不倒,不是因为自己贼心不死,而是因为纯粹的自我保护。神像倒塌,轰然一声,他的整个童年破碎得彻彻底底,已然无法拼凑成形。他的憧憬向往,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苍天素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分辨,现在的他究竟是对苍景帝失望,还是对自己死心。
小心翼翼跟囚兵营的人周旋着,苍天素敏感地感觉到,他掀开帘子外出检查药草的时候,落到身上的古怪赤裸目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露骨。
委婉地跟李明把意思透露了一下,见李明脸色很不好看,还连连给自己不住地道歉,心知此人现在还没有起那个念头,苍天素把心放下了大半。
李明看着是个知恩图报的,他对这一队半死不活的囚兵多少算是有恩,只要李明这关能够守住,应该问题不大。
再怎么说,囚兵也算是兵,承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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