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在床上的手一掀,铺满床单的花朵七零八落摔碎一地。
碧莲阁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男子,生得秀美妖娆身骨玲珑,琴技超群,舞姿撩人,身材面容初看像极。
日久生厌,越看越是腻味,越看越是不像,越是心烦。
一年多以来,仍旧是夜夜缠绵,和生着同一张脸的不同男子。
每一次醉酒,便是一次奢侈的狂欢。
“永徽”二字,不想也罢。
长夜之饮,次日仍旧准时上朝,精力充沛去批阅奏折,出了宣室直往碧莲阁,与那些男子腻在一起,饮酒、听琴、嬉戏、交合···又是一夜,又是一天。
夕复一夕,日复一日。
一大早,日光被碧色纱帘滤过,青青幽凉。
揉碎的花零落一地,大床上横陈着的肢体依然交缠,酒气终年不散,床单上粘着酒液和狂欢的秽物。
执事太监王瑾在太液池畔不安踱来踱去,不敢敲门,也不敢走。
莫隽汝是史无前例的开明革新,也继承了莫氏残暴独断的血液,满堂朝野无人敢撄其锋芒。久而久之,言官的口才与辩才得到了飞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人君王,独断一些也算不得什么,就算弑父杀兄,在这强者为王的世界也算稀松平常。只是,这个陛下有些确是做得过分了些···
记不清太后为子嗣之时训斥了他多少次。
不去皇后宫也算了,历朝历代君主总该有几个像样的妃子,可莫隽汝一个也没有,不纳妃也罢了,总该临幸几个宫女,留下子嗣延绵国祚,可莫隽汝此人,除了宣室那几个打扫奉茶水的女子,莫隽汝怕是别的宫女见都没见过,事实上,谁奉茶水他也压根不上心。
曾和太后合计,悄悄选了些才貌双全的世家女子,换到宣室去,甚至还暗示了那些女子可着装轻浮妖娆,也确实有一个那么做了···
三天后,那女子泡得灰白的尸体从太液池浮上来。
自此,无计可施。
更值得一提的是,莫隽汝自登基,在宫中自立制度,太后皇后不得跨越中殿一步,前殿的碧莲阁成了莫隽汝的后宫。
也无人能管,一人可管。
满殿男子婉娈,形淑服鲜,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团辅圆颐,菡萏芙蓉。
挟弹雕陵下,垂钩莲叶东。腕动飘香麝,衣轻任好风。金屏障翠被,蓝帕覆薰笼。
前六句描写的,正是碧莲阁繁华靡艳的盛况。
灯火阑珊处,莫隽汝却总和着醉意,轻声将最后四句念来,字字冷凉:“本知伤轻薄,含词羞自通。剪袖恩虽重,残桃爱未终。”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断袖恩重,分桃不得善终。
正寻思间,碧莲阁轧轧打开,传来随侍太监的声音:“皇上起驾——”
王瑾偷偷看了一眼着装整齐精神抖擞的莫隽汝,长舒了一口气。
这也算是陛下第一大好处,无论前夜狂欢多晚,次日总能准时起床,神清气爽去早朝,所以徽帝这酷爱男风的癖好除了子嗣问题没留给朝臣过多置喙的机会。
这一天,似乎有那么些非比寻常。
天涯城主余攸之应诏回京面圣。
据说这一次,徽帝召集六部,开始改革中最残酷也是最艰难的一步——削夺世袭权贵,推举科举制度。
帝都又将血流成河,乱世人的血流不完。
但这陛下虽说手段残忍强硬,也是鲜见的有远见的君王。
这个君主,清醒而强硬,从不任人唯亲。
就连跟他出生入死的余攸之,也只在天涯城主之外封了个镇远侯,外加整个禁宫通行令。丝毫不见三天一小赏五天一大赏的圣恩隆重,据说那张通行令还是因为余攸之是陛下至交。
余攸之也不计较,依然勤勤恳恳。
而烈帝时期在朝堂公然反对过静海王的人,此时脑袋和官位都好好的。
莫隽汝很宽容。
也不知是真宽容还是麻木无情,目下无尘。
永徽二年夏,长宁街头车水马龙,行商轩车来往如梭。
自永徽帝莫隽汝推行新政之后,因七子夺嫡和改朝换代元气大伤的胤国开始复原,呈现出一派百废待兴的蓊郁之气。
站在禁宫制高点看长宁,千百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颇有意趣。
已陈粢盛敷严祀,更奏笙镛协雅声。璇图宝历欣宁谧,晏俗淳风乐太平。
城南潍水如一条宽大的缥碧色丝带穿城而过,蜿蜒而往东南。正是,看城内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望城口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
太液池芙蕖盛放之日,永徽帝设宴芙蓉园,宣满朝文武同赏太平。
席间,三千双蛾献歌笑,挝钟考鼓宫殿倾,朝臣被压抑多年的性格与才能,在这宽松而清明的环境下,得到完全释放。
席间交杯递盏,徽帝举杯邀大臣共饮,上下一心,融融恰恰,自是热闹非凡,一醉已通宵。
酒醉之时,莫隽汝默默离席,走上天玑塔,俯瞰脚下浩瀚如海的大好河山。
醉眼朦胧间,又见朝霞喷薄处,大漠沙飞雪,极目往东,直到视线范围不能及之处。
他知道,那里有一座城,叫天涯,还有一座茶楼,叫千寻。
天涯城城主府有一个小院,叫快雪轩,千寻阁有梅花万树,梅影芳菲。有人曾在那里品茗,听他弹《凤求凰》,吹《兰陵王》。
还有一个地方,积雪如睫羽,正中一汪清澈水泊如翦水眸,那里开着茂盛的凤凰花,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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