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点点头,额头浮出一层薄汗,他从来没觉得厨房里这么热过。他手心汗湿得握不住刀柄,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自己得是不是不礼貌了。亚当放下厨刀,拿出白毛巾重新擦了一遍手指。他擦的很慢,把每一根手指每一处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一般亚当这样做时,他头脑里的声音就会安静下来,那些将行的步骤也会自动清晰起来。但这一次并没有,他能听见厨房里的噪音,每一个人的交谈声,他也能听见时钟滴答走动的声音。
他是不是应该先切面包,还是他应该先热烤盘?烤盘上要抹油吗?在放下面包之前他要空烧烤盘多少秒?他像是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不知如何行走。等等,他还有多少时间?马库斯说的是一份还是两份?亚当越想越是慌乱。
西尔维娅站在一边,忧心忡忡地打量着亚当,亚当就像是第一次进厨房一样慌张。鸿睿没有立刻催促,这已经很少见了,但是他已经把手指来来回回擦了三遍了啊!眼见鸿睿向前迈了一步,惨了惨了,西尔维娅在心里大叫,自己老板从来都缺乏耐心,他就要把亚当一把推开,自己来了。
“亚当,你说你参赛的目的是为一个人做一顿饭,我想你说的那个人是我。”鸿睿压低了声音。厨房很吵,西尔维娅只能看到鸿睿在说话,却听不清楚。亚当徒劳地用白毛巾用力擦着手指,应声点头。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亚当一点也不因此觉得难堪。
鸿睿突然笑了,他把手放到亚当的肩膀上,拉近了距离:“你现在不是在为她做饭,亚当。把这个想象成,这就是你一直想要为我做的那道菜。这对你而言一点也不难,毕竟你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这似乎是鸿睿第一次没有任何目的地伸手去碰触亚当。亚当肩膀一沉,鸿睿手臂的重量落到他的皮肤上。有形的重量顿时取代了无形的压力,皮肤上极淡的暖意将亚当的全部注意力从恐慌之中拉回来。在那一瞬间,落枕时他靠在鸿睿胸口所感觉到的安定之感又重新回来了。亚当仍然站在十字路口,分不清前后方向。但他又突然醒悟,其实先与后一点也不重要,因为现在没有前,也没有后,他只有现在这一刻。
而眼下是他一直渴望的那一刻。
一股清凉注入亚当焦躁的心中,吵闹的厨房安静下来。
亚当放松了肩膀站在原地,回报鸿睿以微笑:“我知道了,主厨。”
因为大部分的前期准备工作早已完成,所以其实现在亚当需要做的并不多。更多的是装盘时不破坏食材和审美。鸿睿站在亚当身边,低头审视亚当每一个动作,他站的很近,亚当能听见他的呼吸,他甚至能感觉气流拂过耳朵。
但他什么也没想。亚当弯着腰,他忘记了整个的世界,他眼里只有白色磁盘,透明的茶壶,茶壶里金色的汤包。也许有很多双眼睛正看着亚当,也许玛克辛会将这汤泼到亚当脸上,但是亚当完全不在乎。
因为他正看着鸿睿眼里的世界,他和鸿睿分享着同一个世界。
最后他用镊子夹着白松露放到焦糖布丁上完成了这道汤。亚当直起腰放下手里的镊子,看向鸿睿,眼里充满信心。
鸿睿点了点头,示意西尔维娅上菜。西尔维娅端起托盘,抬头时看见鸿睿正朝着亚当微笑。
“做的不错,亚当。”西尔维娅听见鸿睿这么说。西尔维娅目不斜视地端着托盘走了。她的心因为鸿睿那一笑仍然在扑通扑通的跳。也许是因为不常笑的人一笑就特别惊艳吧,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服务员趋之若鹜,想尽办法去打听自家大老板的喜好了。但她不是,她可是心志坚定。和自家老板比起来,亚当脾气又好,个子又高,又年轻又有才华。那才是一起过日子的人。
不过,自家老板的眼睛可真好看啊,是光线的原因吗,看起来竟然像是蓝里带紫的坦桑石。
——
晚上十点之后便过了头盘主菜的最后餐期。送走了最后一份汤之后,鸿睿在水槽里面洗干净手后就往楼上走——亚当目送他离开,猜测鸿睿应该是去吃些东西。亚当和汀诺抽空吃了些土豆,但是鸿睿和马库斯4点之后就没有机会吃任何东西。
亚当擦洗完面前的流理台,走到西蒙那边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西蒙忙里偷闲地和亚当拍了一下手掌。等到最后一份主菜也送了出去,其他人也跑过来表示祝贺。亚当适时地表示了感激。厨师这个职业不仅仅有严重的性别歧视,还等级森严。很多人在这工作了很久,都没有得到鸿睿一整晚的单独的指点,今晚发生的事情一定让很多人眼红。所以亚当并没有那么兴奋。
但亚当知道西蒙的笑容是真诚的。西蒙比他年长,又一起工作,他真心为亚当的才能得到了鸿睿的肯定而感到高兴。
亚当和西蒙一起有说有笑地收拾流理台。
马库斯抓着一片面包,一边啃一边朝他们这边走过来。马库斯年纪比鸿睿还要大些,平常他作为行政主厨只负责餐馆运营,大厨格雷负责运营厨房。今晚因为事态紧急,马库斯和格雷一起盯着厨房怕再出乱子,他扛到这个时候已是强弩之末。主厨的工作并不是只负责最后的检验,他们对每一订单,每一份菜所花费的时间都一清二楚,他们对每一个人每一秒钟在干什么了如指掌,这才能确保同一桌的菜能在同时端上去。这是一个极为精确的项目管理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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