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
我放开不知不觉中紧紧抱着脑袋的手,抬头看向萧远,他正静静凝视着我,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却亮得异乎寻常,那双深黑如夜的眼眸深处,
仿佛有两朵奇异的火花在闪动跳跃。
“……你走吧。”我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痕,哑声说,“别再提什么自首的话。就当你昨天晚上什么都没说过,我也什么都没听到。以后别
再来警局了,求求你,想办法忘了那些事,行吗?”
又一阵风吹过,卷落了树叶上残存的雨滴,密密地落在身上和地上,带来又一波冷冽的寒意。萧远轻轻颤抖了一下,脸色在一瞬间闪过一抹异
样的惨白,突然垂下头,避开了我恳求的目光。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声音低哑地说了声:“……好。”
等他再抬起头时我才发现,他眼中那两朵小小的火花,不知何时已悄悄熄灭了。
回到分局的时候,我的样子一定非常狼狈,以至于所有人都‘哗’的一声,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了我。就连一向最讲究纪律的秦队也破天荒地没
有批评我的迟到,反而关心地连声追问我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回去休息一天。见我闷着头一声不响也没生气,只是嘱咐我换身干衣服再干活,
免得被湿衣服捂出病来。
我换衣服的时候朱建军悄悄跟着也进了屋,挤眉弄眼地拍着我肩膀嘿嘿贼笑:“怎么了老兄?跟女朋友闹翻了吧?至于弄得这么狼狈吗?嗐,
要真舍不得就赶快把人家哄回来呗!要不要哥哥教你几招哄女朋友的独门密笈,保证万试万灵,不灵包换……”
我这会儿可没心情理他,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没理会朱建军在走廊里的哀哀惨叫,我狠狠地拍上门,颓然坐在椅子上,把脸埋在了还没来得及换上的干衣服里。朱建军的玩笑就像是一根细
小的刺,不经意却无情地扎在我的心里,尖锐的痛。如果我和萧远真的象小朱说的那样,只是一时闹翻了,那该有多好啊!我一定低声下气地
哄他回来。不,我根本就不会跟萧远闹翻,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愿意让着他,决不会让萧远生气伤心。可是现在……
现在我跟萧远又算什么呢?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听萧远讲述过去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利爪在任意地撕扯揉搓,时而撕碎时而攥紧,疼痛得几至无法呼吸。
我只知道我想保护萧远,让他再也不会受别人的威胁和欺辱,不用再违心地留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重新回到阳光下面。
我只知道我情愿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萧远能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能够平安能够幸福。
可是临走前萧远却对我说:“别再找我,也别再来管我的事。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淡与绝决。
那一刻的萧远,幽黑的眼睛寂如死水,苍白的脸容却宛若冰山,带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苍凉而骄傲。
竟没给我机会再多说一句话。
鼻端传来淡淡的清香,洁净而清爽,是衣服上带着的阳光的味道,很像是我所熟悉并习惯了的,萧远的味道。然而在不知不觉中,却混上了泪
水的咸腥与苦涩。
我还是第一次尝到这样的滋味。
过了很久我才回到办公室,刚坐下,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就悄悄放到了我的桌上。是苏倩,小姑娘一脸的同情和安慰,冲我温柔地笑了笑,
又悄悄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我感激地对她也笑了笑,一转头,朱建军正贼头贼脑地冲着我眨眼偷笑,瞄瞄我又瞄瞄苏倩,在桌子底下竖起姆
指对我挑了一下。
八婆!我寒着脸瞪了他一眼,大概脸色实在是难看,这个连队长都敢捉弄的家伙居然没再敢继续跟我开玩笑,缩缩脑袋不出声了。
我转回脸,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顿时觉得胃里暖烘烘的,一股热流迅速从胸腹之间流向全身,驱走了大部分寒意。然而握着滚烫的杯子,我
却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远。
萧远的心很细,也非常知道体贴人,上海的冬天潮湿而多雨,我在外面跑来跑去地调查取证出现场,雨小的时候总懒得打伞,经常淋得湿乎乎
的到他家吃饭。在我的印象里,自从第一次被淋感冒以后,红糖姜汤就成了萧远家的常备饮品,每次下雨天到他家,萧远都会端出一大碗热气
腾腾的红糖姜汤,笑吟吟地盯着我喝光。开始时我也曾不好意思地让萧远别再为我麻烦了,可萧远却说他自己胃寒又怕冷,所以经常需要喝姜
糖水暖胃,并不是专门为我做的。慢慢的我也就习惯了,却一直都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的姜汤都是滚热的。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是被细细的铁丝用力抽紧,丝丝缕缕地痛。
现在萧远又在哪里呢?淋了一夜雨,我都觉得混身又湿又冷的十分难受,萧远的体质远不如我,他又怎么能受得住?我真蠢,昨晚上脑袋里乱
成一团,竟然什么都没顾上,都没让萧远找个暖和地方换身干衣服!
手里的杯子顿时沉重起来,嘴里的糖水也变了味道,只觉得越来越苦涩。
正在坐立不安,秦队突然推门进来,以一贯简捷利落的风格布置任务:“刚接到举报,田林东路的一家酒吧涉嫌有人聚众吸毒,二组三组跟我
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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