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层装备还特别难脱,把两人缠在一起,裴琰呼吸艰难,周围人七手八脚替他扒衣。庄啸一直背对,终于从一堆缠绕物中间解脱出来,迅速调头走开……
强尼吴跪在裴琰身边,惊惧地一直喊,老裴,怎么啦!你伤到哪里了,哪里撞出血了?你流好多血啦!
医生上来检查瞳底,赶紧给伤员捂上氧气面罩,挂上吊瓶,物理降温,同时抬上担架。
武指团队的脸色都不对了,都不说话,一片阴云。这他妈的属于事故,道具出问题还是吊臂出问题了?威亚衣没有穿好?绳子断了吗?刚才哪儿出差错了?
包小胖瞅了一眼自家老大:“您刚才没事吧?”
话没说完,血已滴到他脚边。
包小胖也吓一跳:“啊?老大……”
庄啸不吭声,一路往自己的房车那边走。
不要抓威亚绳。
不要抓威亚绳。
不要抓威亚绳……
这是每个武行演员进片场头一天,就应当牢记的基本常识。那个绳子不能徒手抓,那玩意儿是切手的,手感跟钢条差不多,谁碰绳子谁他妈脑子进水了。
他当时也没有脑子进水。千钧一发,谁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类事故。裴琰那时候浑身抽筋,就坠在他眼前几寸的地方。平时那么臭跩牛逼恨不得在他面前日天日地的狂人,好像突然就不行了,死沉死沉地就挂在他手上,浑身湿透双目失神地坠着……
庄啸脸色发白,鬓角也是一片湿润,汗水横七竖八地滑落,沿着脖颈流向胸口。
掌心有一条很吓人的切口,受力的食指和中指第二关节也有细碎伤口,鲜红的血顺着指尖往下流。
危险过后才察觉这股让人几乎伤骨断筋的剧痛,庄啸眼球都红了,一腿跪在房车的车门台阶上。
萨日胜冲过来,从车中翻出一卷宽幅纱布,扯开纱布帮庄啸捂住手指。
医生过来做紧急的消毒。
庄啸左手抠进车门框子,头抵在车门上。一瓶碘酒泼到右手上,庄啸抓着车门爆出“啊”的一声……
十指连心,特别疼,疼炸了。
医生说,庄先生,您跟车去医院拍片子缝针吧!
包鹏志低声抱怨一句:“老大,您跟姓裴的犯冲吧?沾上他就没好事儿。
“你看明儿一早网上怎么说吧。”
……
裴琰都没有看到这些。
他那时确实昏迷了,在浑身抽搐的状态下十分痛苦,从来没病得这样严重。
该着他又在庄啸面前栽了一回面儿。假若事先知自己会在一个高空特技动作上失手坠落,还要连累对方负伤,他绝对一早回酒店趴着去,绝不逞能。
处理急救的当地医生询问他们剧组,还有其他人发高烧吗?有人呕吐腹泻吗?你们剧组有多少人感染了病毒?
病毒?
不就是在海水里着凉感冒了么?
医生说,需要验血和进一步检查诊断,比较严重的情况是病毒引起的脑膜炎,有生命危险。当地半年前就爆发过西尼罗病毒,裴先生最近被蚊虫叮咬过吗?
感冒?身体这么结实耐操的一个人,普通感冒能让裴琰昏死成这样?
这回真把大伙都吓坏了,强尼吴抹了一脸汗,给国内团队打电话汇报。几分钟之内,直升机上岛,把裴琰用直升机运往圣地亚哥的市立中心医院。
直升机挟裹着砂石,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从岛上盘旋而起。
庄啸抬头目送那架直升机带着重病号加速升空呼啸而去,脸色也变了:“脑炎……?能这么严重?”
包小胖把刚才的牢骚抱怨又都吞回去了,做人存个厚道之心。病毒性脑膜炎?这也太夸张了吧?姓裴的那号人看起来相当生猛、荤素不忌,就不像个会暴病轰然倒下去的。
这时还有人有心情炒绯闻么?估摸不会有了。庄啸当天傍晚在医院包扎处理过伤口,国内一趟一趟麻烦的电话就追过来。
“嘉煌兄弟”的艺人总监打电话过来与剧组交涉,王苑玲在电话里跟制片方的人计较:我们的艺人出事了?剧组有安全保障吗?有人身保险吗?裴先生后面还有好几部戏的合约,档期已满,损失大了,这不止几千万的事,我们得为艺人负责啊。
网上已经蔓延出许多小道消息,说“新醉拳剧组在美墨边境拍摄期间遇到事故,片场见血,裴庄双双受伤入院伤情未知”。
剧组里首当其冲的是动作设计团队,毕竟这属于事故,假若出现人身伤亡,电影工会都要进行内部调查和追责。
沙云飞也急了,跟庄啸说:“你在上面瞧见怎么回事了?设计有问题吗?还是片场设备有问题?这人到底怎么摔的?!”
武行团队就怕遭遇这样事故,这关乎团队的名声前途,是有可能赔钱甚至砸饭碗的,谁乐意出事啊。
庄啸回忆当时情形:“他就是突然失去意识了。”
沙云飞说:“所以,这能说是咱们团队出的错误吗?我们按照数据标准做的道具,多少人都吊上去试跑过都没问题,他一上去就出事。我按照我的理解,裴先生有能力完成的动作,才给他设计的,我怎么料到他会失手?!
“这要是‘拖地’去做,老子绝对不会给‘拖地’设计这么难的道具!他裴琰不是牛逼着吗!”
沙云飞郁闷地补充了一句……
是的,假若追责,模型道具的设计是有一定风险的,场面太惊险了。
然而,这种动作,对裴琰应该有风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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