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事情向来传得快。只是晌午时分发生的事,到了傍晚,便已几乎是尽人皆知了。就连朝堂中的大臣们,都已从各自的耳目听闻了这么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申时,大臣以及贵妃品级以上的妃子们都被召到了赤璃殿。
这么些个闻风而动的妃嫔臣子们,全都收敛起平日的脾性,一个个都分外小心起来。即便是一向粗枝大叶,做事风风火火、甚至不计后果的慕容赫,此时都是一脸严肃而谨慎的表情。
“晌午的事想必各位都已知道了。”
龙夜寒的声音依然是带着慵懒的,仿佛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就是这样的云淡风轻的语调,却还是让所有人缩了缩身子,低下头去。
杞月与平常一样被龙夜寒抱着坐在上首,可此时,所有人却都已无暇顾及礼节的问题。宫里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再如何,也得将此事放在前。
龙夜寒的视线在下方环视一周,然后落到了皇后陈洛蝶的身上。
“皇后,此事出于后宫,亦是由凤舞殿的宫女发现,你可有话要说?”
“是,陛下。”
端坐在席上的皇后陈洛蝶微微欠身,她的面容十分平静,道。
“关于今日之事本宫也只是耳闻,先前曾有一侍卫长来报,前日夜有侍卫失踪,找寻无果之下,本宫也未曾多加注意。此事乃是本宫失职,本宫向陛下请罪。”
“请罪?”
龙夜寒似乎嗤笑了一声。宫里之人怎的尽是如此无趣?请罪?若是请罪有用,又何必要那判案官?
殿下之人尽都噤声不言,朝堂之上寂静得让人心慌。龙夜寒的指轻敲着案几,轻微的“笃、笃”声仿佛能够搅乱人们的心跳。半晌,他抬起眼,略带了些嘲讽的话语从那双薄唇中吐出。
“云妃呢?晌午受了惊歇息了许久,如今这惊可曾压下去了?”
原本以云妃的品级是没有资格坐于此处的,只是因为事发地便在明希殿之旁,唤她来,只是如此罢了。而云妃也清楚,所以端坐于席上,沉眉敛目,一刻也不敢失了仪容,叫旁人抓去把柄。
“臣妾身体已无恙,多谢陛下关爱。”
回答也是循着礼数,丝毫不敢出格。只是这样的回答落到龙夜寒的耳中,却只是换来了一声仿佛是不悦一般的轻哼。云妃小心翼翼的抬头往上首望了一眼,有些疑惑陛下的声音中所带的怒气从何而来。依她所想,陛下能如此问,便是不准备追究她了,如此过后,她该是无事了才是。
龙夜寒用手扶着案几之上的一份只有薄薄几页的呈书,眯着眼,脸色渐冷。手指慢慢收紧,写满小字的纸被撰出一道明显的痕迹,另一只手往案几上一拍,并不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震。
“你好大的胆子,皇宫之中,竟敢施用巫灵之上!还以侍卫宫女祭献于紫星零!”
“巫灵之上,这……”
“这可是禁术啊,没想到云妃……”
殿台之下,大臣们相互耳语着,嗡嗡声连成一片,可本该淹没在声浪中的窃窃私语,却又都一齐扑向云妃的身上,在她的脑海中轰然炸响。禁术?怎么会是禁术?
云妃慌乱的抬起眼,有些歇斯底里的辩解道。
“不、陛下,不是禁术,不是臣妾……”
“闭嘴!不是禁术?不是禁术,好,那你告诉朕,你明希殿的宫人们都去哪儿了?”
“陛下,臣妾……不是臣妾……”
龙夜寒看着面色煞白,毫无血色的云妃,缓和下语调,用一种失望而无奈的语气说道。
“卫家也算是个世家,你出身世家,怎的连禁术为何都不知晓?身为妃子,却以身犯禁,如此,叫朕如何向东离百姓交代?”
禁术之所以为禁术,便是因为施用禁术的条件皆是歹毒之极,难容于世。身为世家之后,又为宫妃,本该是聪慧大方、多才识礼的女子,却犯下这等大错,实是让人难以谅解。
鄙夷的、失望的眼神一道接着一道的砸在云妃身上,直欲将她娇小的身子砸入万丈深渊。一片恍惚中,云妃似乎看得到,即将到来的,自己的命运。她的身子软倒在了席上,瞪大着眼,口中却仍是喃喃。
“不是我……是薛妃,薛妃!是她……”
堂上本来是一片嘈杂,可不知为何,这一句话,却是清晰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包括薛妃。杂乱的讨论声一下子停了下来,众位大臣都将视线投向席上的薛贵妃,眼中的神色不一而足。怀疑有之,怨恨有之,同情亦是有之。
被点到的薛妃脸色一愣,诧异的望向瘫倒的云妃,似乎是不明白这好端端的,怎的一下子便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堂上已经安静下来,可云妃却犹若未觉,依然是伏在地上,低低的扯着嗓音,歇斯底里的唤着。声音低了许多,似乎有些许呜咽。可却更加清晰的让所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是她,是薛妃,不是我……”
随着云妃的言语,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薛妃的身上。而薛妃端坐依然,连微笑都是与之前一般无二。这样的表情让众人都有些拿不准了,落到薛妃身上的视线,也从兀定的鄙夷变成了犹疑不定。
龙夜寒的一只手轻拍着趴在自己怀里,似乎正在睡觉的杞月,放缓音调。
“云妃,稍安勿躁。薛妃可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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