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华茫茫地望着她,“你所说请求,是什么?”
“救得山庄中心智神识尚清明的姊妹兄弟出庄,救得被掳掠的婴孩脱离困苦折磨,平了这鬼庄子,最后,”梅雪重重叩在地上,“教那妖妇死。”
沈琼华与温言相望一眼,心中俱是想着,东嘉州的“吃人妖怪”果真与秋梧山庄有关。
沈琼华自从进了山庄,心绪一刻未曾平静,此时纵然想去扶了这小女子起身,眼前却总是晃着昨夜她唇角的弯弯弧度。挣扎半晌,心间仍是颤颤,最终是慕歌青伸了手,不见温柔怜意地将人拽了起来。
“她抓小孩子作什么?”
慕歌青问得淡淡,沈琼华生怕她要说什么是那绣莹要煮来吃,心间跳得厉害,却听梅雪叹了一声。
“不抓小孩子回来,公子以为,这山庄里要如何总是这般婢仆满园?”
沈琼华心绪一松,却是更为不解,“有情人在一起自会孕育了娃娃出来,呵护看顾着长起来就是了,青年渐入中年,天命有归,何至于去抢……”
梅雪瞧着沈琼华的神情,凄然一笑,“公子大抵是猜着了?绣莹不许婢仆结亲,她见不得人恩爱。而我们,更是活不到渐入中年的那个时候,”她哽咽两声,清泪覆面,“钟景云离世前,山庄才换了新的婢仆,俱是年纪轻轻的。后来他身死出庄,绣莹便是疯魔了一般要维持着庄子处处原貌,言说钟景云定然会回来,山庄不可变了大模样。人老了,杀了就是,总有新长起来的可供填补空缺。”
第41章 第 41 章
沈琼华一时心间泛冷,挨紧了温言。
慕歌青在一旁沉默不言,眸色深深,也不知是想着什么,倒是夏侯昭满面不耐,显然是不愿答应了梅雪所诉,却又不甘囚在此处。
“你说绣莹要维持着庄子原貌,怎的竟是一枝兰花也不曾见?”
“哼,”梅雪眼眸泛冷,清道,“她惯会这般自欺欺人。”
山庄之名取自景山秋景,钟景云喜欢那景致,可他心上人中意的是兰花,他事事以那人为先,便用了兰花作家徽。绣莹恨极了那人,兰花的一只根须都不愿见着。
梅雪仍是记得那夜满庄兰花付之一炬的情形,灼烫尘气中混着兰香,醺醺然然。绣莹躬身跪着,狰狞面容上覆尽眼泪,嘴里喋喋着“兰花香会引人来,庄主,是真的,我将它们都烧了,我实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我,等你回来,我们成了亲,你若喜欢,便再重新栽一些,好不好……”
若是她不知这老婆子的真面目,当真要叹一声“痴情人”了。
“她时时发着癔症,想钟景云会忘了心上人,转而来娶她,”梅雪面上讥讽尽显,“钟景云神仙一样的人物,哪里瞧得上她那个心肠浸了毒液的自作痴情之人。痴情错用,只会教人厌烦憎恶。”
“我们俱是婴孩时便被掳掠入庄,生身父母的样子都未曾瞧过。她着人教导训练我们,要人何时何地何境何景都只可灿笑,不听话是行不通的,她折磨人的法子多得很。”
“庄中婢仆俱皆忘了如何哭了。若非后来我得了机缘,见着了山庄往日旧人,听了他字字句句所说,神智得以清明,今日我这泪亦是流不出来的。”
四人相互瞧了一眼,俱是不明这小女子怎么说起凄凄往事来了,可瞧她满腹委屈,不吐不快的神色,倒是静了静,想着她心中忧苦无从诉说,压在胸腹间多年,一时提及便难停止,只好由得她去。
“时远鸿因了昨夜与你们交谈而被那老婆子降了惩罚。蘸了盐水的金蚕丝软鞭抽在背上这样的疼,时远鸿也是含了笑受着的。并非无痛,不过是除了笑,再不知别的神情了,”梅雪冷笑一声,“钟景云还在时的秋梧山庄,热情巧笑着迎客是招牌,绣莹真是将这迎客之道做了个极致。”
梅雪再不愿待在这庄子里,一年里也说不得几句话,有几个与她一同侍候的小姑娘没几年便不会发音言语,痴痴傻傻的了,她心中惧怕,只得晚间偷偷躲在被子里,轻着声音自言自语,唯恐会落得那几人的下场,再出不得这地狱般的牢笼。
沈琼华听得怔怔,温言皱着眉轻捏了捏他的肩。慕歌青与夏侯昭如何不将人命放在心上,略微想了想时远鸿满背血肉模糊仍是暖笑容容的模样,亦是深感震动。
“不可与生客交谈么?可我们未曾交谈,时管家自己说了些话,随后便走了。”
“入夜之后,山庄上下再不能有一丝声响。可秋梧山庄的待客之礼废不得,故而时远鸿便只能笑言相迎,之后自去领罚,”梅雪苦笑一声,看着沈琼华道,“白日里我们也说不得几句话。绣莹有一日夜里发疯,偏说钟景云回来了,因了我们吵闹致使她没能听得钟景云唤她,秋梧庄主生了她的气,一怒走了。自此,天色入暮后,庄里便不能有响动了。”
慕歌青满心不信,“风过绿林,鸟鸣于木,这些又如何控得?”
“各职各位皆有司掌人,一开始总是办不好的,绣莹为此杀的人多了,血腥味时时萦在鼻端,自会竭心竭力地想法子。风过林,那就挡了风,鸟鸣木,那就割了鸟的舌。”
夏侯昭听得心头郁郁烦躁,不耐地摆了摆手,“你与我们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梅雪愣了下,急急低首忍了泪意,她无意言语往年凄惨事来这般乞怜,反抗无果,徒增许多鲜血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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