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弟子甚是羞愧,朝观自在毕恭毕敬地做了一揖,声音讷讷,“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
观自在微微一笑,“你的悟性其实很高,只不过着相了。禅机,禅机,讲的便是机缘。机缘到了,你便也能大彻大悟了。我曾经有个弟子也像你这般,喜欢找佛法各种疏漏之处,他……”
观自在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声音不知为何顿了一顿,整片紫竹林都飘荡着静到极处的岑寂,连飞鸟也觑了音。他怔怔着敛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弟子站了许久,也等了许久,却迟迟等不来那人的回应。他疑惑不解地偏头一问,“……师父?”
观自在从失神里抽出心绪,轻轻“嗯”了声,挥袖道,“今日佛法就讲到这里了,你们先退下吧。”
众弟子起身,弯腰作揖,顶礼膜拜,口中齐齐喊着,“南无阿弥陀佛!”
观自在背对着他们,身影圣洁,伟岸高大,就像可望而不可及的佛途,就像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金莲。
待众弟子散去后,观自在一人负手踏过玛瑙滩,穿过紫竹林,拂过绿杨影,到达玳瑁阶前,步步走向了自己的观音琉璃殿。他的步伐与往常无异,他的心中也并无什么起伏,就如同这副过了千万年仍不曾衰老的空妄皮囊。
只是踏入殿中时,观自在下意识地又看了眼阶旁那水面清亮的莲池,池里金鱼摆尾,一身金鳞,游来游去,穿梭荷叶之间。永远一成不变规行矩步,就如同他千篇一律的生活。
观自在半晌收回眼来,心里一沉摇了摇头。
没想到……如今倒是他先着相了。
看来涅槃入灭之日,该不远了。
观自在静静想着,就在此时,紫竹林外吹来一阵风,明明从婆娑而来,却穿花拂柳盈盈暗香。他闻嗅着,原本没有在意,却不知从那风中嗅到了什么,千年如水的淡然神情猛地一变。
他眉头微皱唤来五彩祥云,驾着云便如长河流空般飞远而去,留下一地烟尘。
而那池旁的柳树上,落着一雀鸟,羽毛翠绿,玲珑小巧。只是不知为何,目色呆滞,嘴巴一开一合地重复念着,“心有千千结,身有千千劫……空门销此生,恒沙了寂灭……”
那边,缚夷日顺着月落的方向找着了踪迹,带着众人进了自己阔别多年的家乡。
那落月部坐落得极为隐蔽,有半山遮隐,从外根本看不出些许。里头处处都是帐篷,占了三四平地,远处还飘荡着一线炊烟,袅袅缕缕。村人要么坐在帐篷前擦拭着自己的弓箭,要么收回晒了一天的动物皮毛,要么低声窸窸窣窣交谈着,只是奇怪地,他们无一例外面容年轻,脸色白净,明明身处大漠之地,寒风糙裂,可他们一个个地肤如凝脂,清透细腻。瞧着不像凡夫俗子,倒像是修仙的道士。
见众人踏进部落领地,原本尚算得上平静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所有村人都目光如炬锋利尖锐地看向他们,眼里戒备神色很是强烈。
唐三藏行于前处,一下子顿住脚步拦住身后众人,脸上不惊不慌,“我等乃是自大唐而来的取经僧人,路过此地,还望诸位能让贫僧借宿一宿。”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村人举着刀剑威慑上前,面上疤痕很是骇人,可衬着那白里透红的肤色,看着极为怪异。“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你们换条路走,快出去!”
众人看他们这等反应,心底自然隐隐疑惑。唐三藏却仍是面色不变,做了一揖道,“甚是不才,在下还是个法师。我看村中隐有异象,若承蒙借宿,贫僧愿为此村做场法事祛除不祥。”
那村人似信非信地瞧着他,神情犹疑,可到底不敢自己拿主意。
“你们最好别想搞什么花样,我先带你们去见村长,只有他答应了,你们才可借宿。”
唐三藏伸手,礼让一笑,“请。”
那人点头侧过身去,引着众人沿着大道步步往里走。一路路过许多神色诧异隐隐防备的村人,有貌美如花的妇人,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有少许身躯伛偻的老人,却奇怪地没见到多少小孩。
缚夷日原本跟着他们走,可东看西瞟间不知望到了什么,呼吸猛地一紧,牙齿颤得咯咯响。
朱悟能察觉到这孩子有些不对劲,微弯下腰低身问他,“哎,你怎么了?不会是近乡情更怯吧?”
缚夷日使劲摇摇头,却嘴唇紧咬,如临大敌,害怕得不敢开口说话。
他扯了扯朱悟能的袖子,“等到了以后,我有事跟你们说。”
说罢,他回头又望了那个方向一眼。那里是年近中年的一对夫妻,妻子肚子微微隆起,想来怀了孕。而那丈夫看着不是很开心,眉头微蹙地一手环着他的女人,两人静静坐着抬头看天,暮光茫茫,流云曳散,如同他们不知奔往何处的人生。
沉寂。日落。
仿佛便是这个村子最好的代名词。仿佛便是这个村子永久的命运。
待村人把他们引荐给老村长后,看着已然年过七旬的老村长抬头打量了他们几眼,听村人附耳说了几句,心下了然,持着拐杖点点头,“我们这部落已经好久没有外人来了,没想到十五年后,倒会遇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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