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师父没了。”燕苍歌加了一句,“他爹也没了。”
其实燕苍歌也不知道项漠到底有没有爹,但是如果不这么说的话,这孩子恐怕会被长官送走,至于送到哪儿去,他也不知道——其实他原不必多此一举,这孩子以后到底去哪儿跟他又有什么干系,可是话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了口,倒也不违背他心愿,竟是自然得很。
“那你怎么说他是你儿子?”
“他扑上来就叫我爹。”
“……哦。”长官抬手扶额,“他叫你爹你就是他爹了?”
“……”
燕苍歌点头。
“……你想养着他?”
燕苍歌想了想,点头。
“营里没这规定,你想养倒也可以,去伙房给老子洗一个月的碗,他口粮得你自己负责,你想好了?”
“好。”
燕苍歌答得干脆。
长官彻底对面前这长得高大脑袋却好像只有一根筋的的苍云没了脾气,只得挥挥手道:
“你小子真是……算了,归队!”
“是!”
甩着大白毛的苍云扛着新认的儿子颠颠地回到了队伍里。
要回想起来,项漠也不知道是怎么跟燕苍歌慢慢好起来的。
最初他虽然嘴上喊这个大苍云爹,但其实是因为他师父临走前的嘱咐,让他喊爹讨口饭吃,等后来到了军营,燕苍歌拿着小号的苍云玄甲让他换上的时候他慌了神,死活不肯换,还咬牙发狠说这辈子只做丐帮,只认一个师父。
当晚燕苍歌在帐篷外消失了好久,回来的时候塞给他一个馒头,再没提让他换玄甲的事,爷俩默默啃完馒头,然后脱鞋睡觉。
小孩儿的体温比成年人的偏高一些,燕苍歌觉着怀里抱着个特别舒服的暖炉,再加上项漠睡相好,他也就不大介意先前这孩子拒绝加入苍云军的事——起先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小孩能名正言顺地待在营地里而已,既然他不喜欢,也就算了。
次日苍云早早地起床去训练,项漠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临走时燕苍歌看着娃儿脸上白嫩的两团软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听见外边同僚在喊,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帐篷。
等他从伙房带着馒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睡蒙圈的项漠傻愣愣地坐在垫子上,前边乱发翘起来,看样子像是已经坐了许久。
见他进来,项漠先喊了声爹,然后有些怯怯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没说话。
燕苍歌把馒头递过去,孩子拿了馒头没有马上吃,在手里捏了一会儿后才极小声地开始解释:
“爹……我,我不是不想做苍云,但是我师父走之前说了,让我不准认别人做师父,还让我好好练秘籍,爹……对不起……”
孩子把头低下去,吸了吸鼻子。
忽然头上搭来只大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项漠顿时就有点想哭。
又是一阵沉默,帐篷里只剩咀嚼声,燕苍歌也不知道小孩儿吃饱了没有,他没带过孩子,只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一个馒头一个馒头啃过来的,但项漠长得太瘦小,总给他一种吃不饱的感觉。
“爹。”小孩儿吃到一半又发话了,“能帮我扎个头发吗,我手笨。”
燕苍歌盯了一眼小孩儿脑后扎得歪歪的发辫,几口吃完馒头拍了拍手,绕到儿子背后蹲下来把发辫结散了,顺了顺,结果顺了半天都没捋平,只得道:
“要洗头。”
说完就出去打热水,剩下一个满脸涨得通红的项漠坐在原地狂啃馒头。
燕苍歌在洗碗。
西北的冬天,迎面吹来的风都像刀在刮,他挽着袖子把手伸进刺骨的冰水中,低头认认真真地洗着碗。
旁边坐着的伙夫满脸风霜,手里拢着个开口壶,点燃了里边的植物又吹熄,待有缕烟气从里悠悠飘出,便深嗅一口,转头道:
“阿咕啊,待会儿要不要给你家娃娃多带个馒头?”
燕苍歌抬头,发冠后的白毛被风带着向后扬,他看了眼亮着的伙房棚子,又看了眼老伙夫,像是在确定什么。
“你放心的啦,东西都够吃,多拿几个也不打紧,娃娃是长身体的时候。”老伙夫笑了笑,又低下头去拢了手里的烟,“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燕苍歌于是点了点头,继续低下头去洗碗。
待他把事办完,擦干净了手,进棚子里喝了碗粥,就揣着三个馒头往帐篷外走,但走了没几步,他就放慢了步子,最终停了下来。
他面前站着个红着眼的项漠。
小孩儿鼻子小脸都冻得有点发青,可怜兮兮地围着毛毡披风看他,也不知道站在这边看了多久。
“爹。”
孩子刚张口,燕苍歌就下意识地往娃娃嘴里塞了个馒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举动,可能是有点怕孩子说出些他不能应付的话。
项漠何其聪明,他委屈地咬着馒头,伸手就把脖子上的毛毡披风取了下来,拉起苍云冻得跟冰一样的手就裹了上去。
“盖着,你冷。”燕苍歌说。
孩子却固执地握着他被裹住的手,咬了口馒头道:
“爹,咱们回家。”
心头好像被泼了盆好暖好暖的热水,燕苍歌被孩子拉着往前走,觉着这夜晚的冷风都弱了许多,突然就有了种百寒不侵的错觉。
北风呼啸,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只在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此夜,寒风料峭,心有余温。
那年开春之后,项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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