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傅天浪倒心里纳罕,只问小王爷:「既然你不曾读我的信,怎么又过来了?」原来小王爷收了信后,心里似有个蒹葭的君子在辗转反侧,午间时茶饭也不乐。琴心见他这样,更是害怕,失觉打翻了茶碗,小王爷忍不住说了他两句,又道:「如此毛手毛脚,终不成事!」琴心唬得要跪,荆钗拉着他,叫他出去了。也是这样,荆钗才说:「他在这儿侍奉,奴不奴、主不主的,身份尴尬,又能怎么进退?成日里寝食难安,如何能好?我看罢,终究还是先给他定个位分,到底是奴,还是主,该在哪儿便是哪儿。」小王爷听了,才觉得对,自己以一时的喜好将琴心留在身边,说他是书童还是相公都不对,他在这儿又总是与大丫鬟们共处,王府里面的大丫鬟像荆钗这样平和的到底难得,也难说琴心平日如何过的。也难怪琴心进退失据。
那小王爷便道:「荆钗姐姐虑得是,依我看,倒别让他做『主』,因他到底是朝庭发配的奴籍,若让他为『奴』,也别是干粗活的,在我屋内不好放着,倒让他去外书房伺候,也别惹人闲话。」荆钗笑着答应了,便下去领了琴心到外书房。琴心满心惊惶,又说道:「可是我行为不好,让小王爷生气了?」荆钗忙笑道:「怎么好?小王爷看你总是慌慌张张的,我说是你胆小,是内头伺候不体统的缘故,原来还得给你个正职方是正经。小王爷说我虑得很是,便叫你去书房伺候,不必做粗活倒是其次,就是体面不错。这么一看,竟是好事。」琴心点头说道:「姐姐说的对,只是我怕会思念小王爷。」荆钗笑道:「你这话说得没意思,且我听了就罢了,别叫别人知道。」那琴心便道:「我那里敢和别人说,只是敬爱姐姐才这样。」荆钗住了步,看了四周无人,方说道:「你要是太近小王爷,日夜同卧同食,虽能慰你的相思,可别的姬妾怎么好呢?倒是还是你自己为难。」琴心听了,不禁伤怀,他原来是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如今连做人家府里的相公都不配,更是比这府里的舞女歌姬都矮一头。想到这个,琴心实在难受得很。
原来琴心在眼前时,小王爷总时时与他亲近,如今走开了,倒不怎么想他,只是想着今天他墨染了的信。翠环知道他放心不下,笑道:「我看你倒不如拿着这坏了的信,亲自过傅府一趟,问他说『这信坏了,我来问问傅卿写的什么呀』,这样就免了辗转反侧之苦了。」小王爷却说道:「你也少打趣我!」翠环笑着不语。过半天,小王爷又想:「这丫头说的也对,只要我寻个由头去见见他,又有什么妨碍?顶多就是上次一样,吃个闭门羹罢了,总好过在这儿苦思。」正到了晚饭时分,另有一个叫翠羽的大丫鬟捧了酒来。小王爷问道:「什么酒这样珍贵,教姐姐这样捧着?」翠羽笑道:「这原是王妃在前年秋天酿下的菊萼酒,王妃与王爷吃了半坛,想起了小王爷,便让送了过来。」小王爷忙谢过了翠羽,翠羽放下酒便去了。小王爷乐得得了个由头,便带了半坛菊萼酒往傅府里去。他又想,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轻易被拒,若真不得见斯人,放下半坛酒给他也好。
如今斯人既问他何以来了,那小王爷便笑着拿了酒来,说:「这原是按着汉高祖的方子所制的古酒菊萼,最能滋养人,傅卿身子这样,最适宜吃这个。」天浪只道这古方难得,做起来也费功夫,便感恩言谢了,又说:「难为你想着。我这儿也正好有些时果,你我配着一起吃岂不有趣。」
既已说定,云枕已让铺好了炕桌,中放着载满各式果子的梅花漆盒,边上又置刻菊花黄釉酒瓶,里已倒好了菊萼酒,两旁更添了一双寻常花卉瓷杯。小王爷坐下,见他果然都用的木器、石器,不使金银。 二人坐下了,便又吃了酒来,且又谈古论今,吟风弄月,好似平常。只是小王爷其实醉翁之意,且看那傅天浪微醺之态,颇为心荡神驰。正说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果盘也消了大半,云枕又取铰子来剪烛,不觉笑道:「天也晚了,小王爷还不回去么?」小王爷笑道:「唉,和傅卿说话,总不知道时间流逝。」云枕说道:「小王爷不知道,可急死了下人。小王爷随行的小厮,已来问过几回了。」小王爷颇为不舍,又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揭起那窗屉,却是这么一瞬,窗外竟是一阵寒风卷来了一堆雪,明亮的月光下,竟可见点点雪花如寒星般撒满了人间。小王爷喜不自胜,扭过头说:「傅卿,看雪!」傅天浪颇为讶异,便走到窗边,果见雪飘,正是觉得怕冷,却见小王爷已扯下来自己身上的锦衣,覆在傅天浪肩上,那衣里还带着小王爷的体温和熏香。傅天浪颇觉失魂,又抬眼看向这漫漫的落雪似无所依。
云枕忙道:「这可怎么算好?」小王爷说道:「既然下雪了,我回去也多有不便,不如让小厮回去告诉。」云枕便让小厮来了,拿了小王爷亲笔的『天雪留人,明早即归』字条回府禀报去。傅天浪忙吩咐人送小王爷至西院,小王爷明知故问道:「难道不是东苑更好?」傅天浪不觉尴尬,那东苑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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