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琮一一点评,察觉小十一没开口,不禁回头看他。
这么一看,就见赵十一在笑。
他也笑:“朕说得不对?”
“陛下很喜爱这儿?”
“是不错。”
“这儿才造了一点呢,都造成那日才是真不错。”
赵琮点头:“朕也瞧出来了——”说着说着,赵琮觉着不对劲,小十一非把他往这儿领,还要说这些话,肯定有其他意思。他再看小十一,问道,“这座山头的主人,不会是你?”
“正是在下。”赵十一作了个揖。
赵琮被他逗得笑:“十一郎君当真是家财万贯。”
“比不过陛下坐拥天下。”
赵琮再看他故作正经的模样,又回头再看山顶的方向,隐隐约约看到个房顶,不由指道:“可是在造屋子?”
“是,图纸是我自个儿画的。陛下可有什么好想法?都提来,叫他们照着起屋子。”
赵琮看他一眼,这话音里头意思可不少啊。
赵十一大大方方点头,站到赵琮身边,抬头看高处的房顶,眯眼道:“陛下,我念这天念了许多年,终于能全了这个念头。你可还记得,从前的我常说着与你一同浪迹天涯的话,当真不是说笑。只是当时的我没有底气与你说,我瞒你许多。如今你知道我的来历,我也能再次说出口。虚度了两辈子,见过各式的人,亲历过各样的阴谋诡计,这世上当真已没有什么是好留恋的。
直到遇着陛下你,我才明了,原来虚度这事儿本不怕人。可怕的是如何虚度,是与谁虚度。”
说罢,赵十一回头看赵琮:“陛下,于我而言,您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一切都是虚无。我每天都念着,能有这样一天,我们无需再管世间的纷纷扰扰,我们就这样住在山上,住在竹林间。我们睁眼便能见到最早的朝霞,我们的院落也能盛进最末的一抹夕阳。
我们就这样虚度一日又一日,岁岁又年年。直到尽头,直到下辈子,直到生生世世。”
这番话,其实很寻常,更是太过理想化。
赵琮是个现实的人,又是从现代文明社会而来,若放在从前,他是不愿相信的。
可是就在眼下,眼前的确有这样一个地方。
风轻竹又清,一切声响都变得那样轻柔。
轻柔到赵琮的心也不由跟着轻柔起来,似能瞬间卸下一切重担。
赵十一又道:“陛下,我已着手在上京找下一任继承人。耶律钦年岁已大,顶多十来年,总要有新的皇帝。十多年后,便是赵仲麒也已长大。她有你,也有我,我的背后好歹是辽国,辽好歹还有几个属国,当真没有什么好怕的。”
赵十一伸手去握赵琮的手,赵琮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
赵琮抬眸,仔细看赵十一的脸,眼中也是紧张。
赵琮心疼地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都听着呢。”
赵十一暗中吸了一口气,与他对视:“到了那时,陛下可愿卸下一切,与我一同,一同住在此处。”
赵琮从前从未想过提前退休,只想着早死不得不退休。
上辈子的他早早担起家中一切,责任两个字早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因而这辈子,即便他最先排斥,他也会尽力将这个皇帝当好。
这是责任。
赵琮脑中想得有些多,却是一直在与赵十一对视。
不知多久之后,赵琮也不知具体想了些什么,只是心间忽然一松,他翘起嘴角:“好啊。”
“陛,陛下?”赵十一犹有些不可置信。
赵琮轻声道:“于我而言,你也是最重要的。我,愿意余生与你一同虚度。”
“宗宝。”赵十一用另一只手臂环绕住赵琮的后背,将他紧揽在怀中。
赵琮不由感慨,他对小十一的付出的确不如小十一对自己的。这样的一个答案,都能叫小十一欣喜如此。
细想来到这里二十多年,或者说整整两辈子,他最大的惊喜就是小十一。
他又怎舍得叫他难过。
他已经足够对得起天下的人。
余生,便就只给眼前的人吧。
赵琮这么一想,自己反倒又笑了。是真正想开的笑。
反而是赵十一很丢脸地哭了。
赵琮向来是个自信的人,从不看轻自己。他无法感同身受赵十一那种自卑,只是赵十一的眼泪一落,虽是掉在了他的肩上,却更似落到他的心中。赵琮心中长叹,贴在他耳边,小声哄着他。
竹林掩映着他们的身姿,谁也瞧不见。竹叶偶尔沙沙作响,更是谁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他们自己知道。
这已足够。
单娘子手扶一棵桃树望着远处发呆,山上天凉,这儿的桃花还未全开。
远处溪水边的桃花倒是都开了,一棵柳树下,一站、一坐着两位郎君。
站着的那位扯了三四根柳枝下来,围成圈,缠绕一圈又一圈,制成一个花环。春日的田地间长着各式野花,他掐了些紫色与湖蓝色的花,插到花环间。随后他便笑着把那花环往坐着的那位郎君头上戴。
坐着的郎君好脾气,笑着任他戴。
坐着的那位不知说了些什么,对方又从树上扯了几根柳树枝下来,再度做了个花环,交到他的手中。又去摘了几枝桃花来,坐着的那位将桃花缠在新的花环间,对方低头,他将花环戴在对方头上。
两人相视一眼,笑成一团。
溪水极清,坐着的郎君直起腰背,对着水面似乎在看自己戴花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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