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于流把烟头伸到长沙发外。掐熄了丢在地上。
唐予歆心里明白,眼神依然倔着,眸子清亮。也许这才是醉酒的效果,木然。倒不是自觉英勇无敌,豁出去了。
江于流轻蔑一笑,摊开两只手掌,平举起。
“要问什么?我一向有问必答,唐警官。”
“晏君出事的时候……你有问必答?你口口声声说不知情!”
“你也知道我只是跟着老板开个车。真有什么牵扯人命的事情,我去干嘛?”
唐予歆眯眼,“是吗?我们遇到的那天晚上,你说的是在中山路看到我。你去做什么?”
江于流脸色一沉,“路过而已。”
“说谎。”唐予歆签子按得江于流皮肤陷下,不知道是随着她心跳,抑或是唐予歆自己手抖起来。“你去看晏君,手里还拿着花。为什么?”
江于流抿住唇,“那天你在?”
立时醒悟。那一束玫瑰靓得吸睛,配得上唐予歆此时此刻。清秀一张脸上,脸晕红着,眼睛充血,又翘又密的睫毛一瞬不瞬。夺命玫瑰。
“好歹有一面之交,不管为什么,我想送她一程。”
“你知道她……她死了?”先是手臂,唐予歆整个人跟着颤起来。
“无风不起浪。那些江湖传闻,十有八九都是真事。”
“屁话!”唐予歆弹起来,再顾不上拿着江于流,退后一步,腿弯敲在茶几脚。或是吃痛,泪水猛地扑出。
江于流静坐着,一动不动。眼前唐予歆攥紧的拳握着钢签,签子是又长又细,唐予歆却似更纤弱。
“你说的鬼话一个字我都不会再信。揭穿你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我把你请到家里,我们也不是头一天认识。谎话张嘴就来,我已经搞不懂你到底哪句真哪句假。你这种油子,和街头那些渣滓有什么两样?都不知道几进宫。”
像火车扎进山洞。辽阔的声响忽然被压进狭小孔洞。江于流听得到心脏收缩泵出血液的动静,却不大听得清唐予歆再说什么。
并没有谁是钢铁铸成的,只因为地位环境的不同,必须展现成坚不可摧才不至于被丢做废料。
江于流平了平呼吸,从沙发上摸烟和火机,站起来。“评价很中肯。我本来就是街边混大的。再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从小被当做包袱抛来抛去,学得试探人心。撩人时体贴妖娆,又假装清高自傲,稍不顺你心意,翻脸无情。都不是什么好人家教养出来的。你我半斤对八两。”
唐予歆自认为已经口下留情。但想不到江于流一向嬉皮笑脸,满不在意的模样,也很懂得干干净净骂人,一剑封喉。
不忿又怎么样。和她斗嘴会有哪怕一丝好处?是能让她不必再夜夜辗转,还是助她寻到晏君?
她当然不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当初与晏君作别。唐予歆斩钉截铁说家里安排好工作,她非走不可。晏君僵着温和微笑,好久才说,做个好警察。
好警察?她倒想要先做个好人。
手一松,钢签坠在地板碰出一串蹡蹡声。眼泪随即跟着砸下,抹也抹不净。
“既然不信,你大概也不会再想问我了。”
江于流说着,腿却像被拖着,忍了忍,没忍住,手还是搭住唐予歆颤颤的肩。
“你走吧。”唐予歆没有躲,似已抽干力气。
两人只静立着。
空调徐徐送风。外间是热海,只这一室冻成冰窟。
“不该想你会帮我。”
江于流一怔。
不论唐予歆还是自己,都出自本性,移,移不过一分钟。一分钟后,略去坏帧,前缘再续。
走,不走?好像有的选一样。
是自己该哭。
“我倒是想。怎么帮?就算再往下查,挑明和易家作对,不会得到任何你想要的结果。”江于流叹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唐予歆觉出抓到希望。眼前江于流的脸是模糊的。但脑海里却清晰闪出她在警局老旧的楼梯转角,汗水浸过的一张脸,略显羞赧的表情,唇微微翕动,飘出两个字,谢谢。其实她如此做人,有什么配得上江于流的谢?
又有什么配得上晏君只身赴险。
江于流不知唐予歆在想什么。“警局的唐局长,工商局马局长,郁市长,都是一条线上的。”
说着,瞟一眼唐予歆泪花的妆容。
“郁市长搞拆迁,大兴土木。一间房,一寸土,遍地金银。就算金山飞起一层粉。多少油水?沾手的人,谁不趁机摸一把?市里几位领导的小金库,加起来不是小数目,易家一直帮忙洗钱。
“想想看,这么大工程,牵涉三教九流,几万户拖家带口地搬迁。容易吗?不是一个人,利益锁链。你再说敲断它。”
一记重锤。江于流举重若轻,击碎幻象。得有多狂妄,敢一己之力撼动潮水?
唐予歆像惊呆了,木着脸望着江于流。
从前晏君常常说,事在人为。
“所以……是她活该么?”
郁安成的生日宴,虚龄二十又三,算不上什么整日子。前半场就在易家的饭店摆了几桌,熟人随便玩玩。
易非相中这一天。楼下即是她办公室,安全妥当。老板不必受邀呆满全场,出面敬一杯酒,省时省力。
樊云拆去绑带,抱着肩,坐在易非房间宽大的皮沙发里,无所事事。
易非签好字送走一位秘书。盖上笔。冲樊云笑,“我怎么看你有点紧张?”
樊云瞟一眼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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