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在这一刻,心如死灰。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那狐族族长眼中的情意,李晏不是不懂。
但,人命薄如纸,太过易逝。
况且这情意,似乎来得,毫无根基。
李晏拒绝了胡一山的提议:“都这种时候了,胡族长何必,做这样难为之事?”
胡一山悻悻然回了夷山。
胡宇眼看着自家老祖,竟然又消瘦了三分,担心地肝颤。
刚回来的时候,胖乎乎的,确实不太好看,但敦实啊,而且让人放心。
瘦下来之后的自家老祖,体型匀称线条优美,一旦动起来,毛色如火焰滚滚燃烧,美得不像话。
现在这瘦的就有点过了,毛色都不鲜亮了。
胡宇又花了一百三十问,才问出了缘由。
然后劝慰自家老祖:“李道长经此一事,看透了人间冷暖,老祖这时候才更应该雪中送炭啊。”
“怎么送?”胡一山问。
“嗯……”胡宇被这个问题问到了:“那乾坤道擅长空间之法,以这个要挟李道长,那我们就先把裂隙结界守护这个事儿抢过来呗。到时候不管李道长是要怎样,总之我们支持他就没错了。”
事情说起来容易,胡一山废了牛鼻子劲,才算是抢到了一半的守护权。
但这件事情,并没能改变李晏的心意。
李晏最终让出了凤台观,当然,作为道兵道的掌门人,李晏也并不是那么软的柿子。
道兵道让出凤台观,带着净世之战前的六大派,移居白灵山。
白灵山是人修的地盘中,算得上仅次于凤台观的灵地了。
但这个第一和第二之间,差别大的不是一点点。
胡一山给夷山一脉揽了个大差事,劳心劳力,依然没能把李晏留在凤台观。
回了夷山的胡一山,气的毛都脱了一层。
胡宇看得是心疼死了,巴巴问了一圈才知道,自家老祖剃头担子一头热也就算了,李道长大概还根本不知道这事。
胡宇这才意识到作战方针一开始就错了,开始怂恿自家老祖先去表个白。
胡一山觉得说得甚是有理,于是专程去了一趟白灵观。
说好了要表白吧,胡宇以为自己工作已经做到位了,谁知道他家的懒狐狸祖宗,书读多了,竟然还知道了害羞。
一趟两趟,三趟四趟,连称呼都从李道长变成了阿晏,他家老祖还没把白给表过去。
狗粮倒是一盆盆地往胡宇这里倒。
“阿晏今天请我吃叫花鸡了。”
“阿晏今天给我烤了我最爱吃的果子狸。”
“阿晏今天……”
“阿晏……”
气的胡宇差点没把自己老祖扒光了,直接丢到李道长床上。
最后大概是求生欲,让胡宇生生忍住了。
活着挺好的,还是不要作死了。
相处久了,李晏也慢慢确定了这位胡族长的身份。
他是在夷山山下的湖里,捡到那只灰狐的。
气息都相同,只是毛色不同而已,也许,是赤狐的变种?
夷山的那个结界,大概就是这位新族长的手笔了。
否则,夷山也不可能忽然换了个族长,还换得这么和平。
就算知道了这情意从何而来,李晏还是觉得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他对胡一山都谈不上有救命之恩,顶多算是好吃好喝养了这位几年。
而这位夷山狐君的所为,第一次是久开界门,第二次是为了他揽了半数裂隙结界的守护。
若是几年前,年轻气盛时,还有着越界飞升的狂愿,他也许会考虑某些事情。
但现在,居于白灵山,灵气不足,就连寿元都不可期。
那年,中秋,大约是月色太美。
胡一山月下观美人,终于忍不住表露心迹:“阿晏,我喜欢你。”
从净世之战后,李晏就不太喜欢圆月。
月色太亮,对修者而言,夜也宛如白昼。
但月色太冷,冷得他永远忘不了某一年某一日。
过去多久了,李晏有时候都有些记不清。
这位夷山狐君,还是初见时的年轻面貌。
狐族善媚,这位狐君说着倾慕之语,眼角眉梢都是春情。
身为道者,面对这样的美色,李晏就算心如死灰,心中也微波荡漾。
此身不过百年,若在心头又何必让人情根深种后,自己又化作黄土。
李晏不知道自己把那杯酒端了多久,待杯中酒冷时,才一饮而尽,应道:“哦,我知道了。”
大约是这句话应得太冷,胡一山在瞬间打了个激灵,问的吞吞吐吐:“阿晏,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到一百年,我就会死,说这个没意思。”李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解释。
“……”胡一山眉间,全是怅然。
李晏竟然觉得不忍心:“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能活得长长久久的,我会有意思。”
其实,胡一山当天是很高兴地回去的。
奈何夷山还有个胡宇:“凤台君的意思,难道不是拒绝了老祖您吗?”
“他不是让我等他一百年吗?”胡一山问。
“在凤台观还是有可能的,在白灵山那种地方,凤台君可能活不到一百岁就会死了。”胡宇作为一个明白人,实在不知道自己解释清楚,算不算在作死。
胡一山从此以后,再也没去过白灵观。
并且发誓,李晏一天不打算回凤台观,他就一天不要见李晏。
说不见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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