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月的一天,我晚上不想写作业,在屋里打游戏,挺奇怪的,陆觉岚居然没在线。我打着副本突然收到媳妇儿的短信,问我现在能不能出来一下,我说行啊,然后退了游戏去找他。他蹲在巷子口喂猫,缩成一个小团儿。我走过去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怎么了?”他抬起头拧巴着眉毛说:“曳哥,我爸不是我爸。”我愣了一下,没听懂:“啊?”他一脸的纠结,就是他做物理化学大题时候那种表情,他的数理化真的很差:“我说,我和我哥不是陆成雄的儿子。”
他告诉我他们亲爸姓宁,很早就和陈玉红离婚了,陈玉红带着两个还没记事的儿子嫁给了陆成雄,所以他俩完全不知道生父的事,前两天他这个生父突然酗酒猝死了。我多嘴问了一句:“那当初他们为什么离婚啊?”他表情变了变,压低声音跟我说:“那个人是,同性恋。”那时候谁懂这些呢?这个词就以这样一种扭曲的、唐突的、不堪的、甚至是有点恐怖的方式忽然挤进了我们的生活里。我大概也是从那天起开始思考自己的性取向问题的。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我和陆觉岚进了理科实验班,媳妇儿在文科实验班,我们每天只有上学放学的时候能见面了。我挺不习惯的,一有空就老爱去他们教室门口晃荡,他下课都不出来玩的,光是坐在位置上看书。第一次告白是在高二的社会实践周,文科班男生少,没给他们单独准备寝室,把他们并到我们一起了。
晚上一群人玩真心话大冒险,很老套的情节,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有,然后班主任就进来了。我偷偷瞄了一眼辰辰,他膝盖上摊了一本五三,假装在做题,可是我看出来了他很在意。果然,我俩半夜在厕所撞上,他没忍住,还是问了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我脸皮特别厚,直接就说:“你啊,十一岁第一次见就喜欢。”他吓到了,习惯性地绞起手指:“你别开玩笑了,不行!”我问:“为什么不行!”他脸上又出现了做物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表情,他应该已经不用学物理了:“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喜欢我你就变成……”“变成什么?”我逼问他,他不肯说出那三个字,他觉得那是个很坏的词。“反正不行!开玩笑也不行!”他真生气了。我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搞砸了。
我们进入了很漫长的一段尴尬期,有一年多互相都没怎么说过话,陆觉岚问我们搞什么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然后就到高考了,高考那天晚上我们班在ktv刷夜。辰辰是来催他哥回家的,可惜他哥已经跟着女朋友跑了,我俩打了个照面,有点发窘。其实吧那天我没全醉,就是借着酒劲把想说的都说了,也确实不是有心要激他,我是真难过。
我说我不就喜欢你一下吗?你至于一年多都不和我说话吗?有这么委屈吗?
我说你准备去哪个城市,我一定不填那里,我照着地图画条对角线,离你越远越好行不行。
我说反正以后就上大学了相隔十万八千里,最多一年见上两次面,免得我整天在你面前晃,讨你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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