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阿杰让我恐慌,仿佛他越走越远,而我无论如何抓都抓不住他。我连忙拍拍他的肩膀,唤道:
“喂喂,阿杰,想什么呢?你这样子有点吓人。”
阿杰打了一个激灵,变回了温和可亲的他。
“我想到了……我父亲。其实过年时,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带着他来我家了。他……似乎病得很重,想见见我和妹妹…….”
“啊?”我深吸一口气,暗暗观察阿杰的神色,小心地斟酌自己的用辞:“病重?你……不想见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看着自己脚尖,摇摇头,眼眶泛红,但始终没有溢出一滴眼泪:“我妈坚信他有苦衷,可我……”
我明白他的心情:这么多年,一边在怨恨父亲,一边在渴望父爱,当父爱真正来临时,却不知是该接受还是拒绝。就像我对我的母亲……
他突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自嘲地笑道:“干嘛为这些事烦神?我最讨厌软弱的自己。让你见笑了。”
“阿杰,其实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不原谅他,不开心;原谅他,也许有一半的机率会开心。如果能开心,就不要为难自己。”
“那你呢?”他突然反问我,目光灼灼。
我一下子熄了火。说别人的事很容易,道理也懂,可轮到自己,总有些过不去的坎。我很黯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了,不提这些。”阿杰双手合掌,故作轻松道:“还是我的演技不过关啊,不然怎么会怕哭戏?过会儿我要努力哭出来。对了,阿智他们催咱们请客呢,什么时候请?”
因为《镖师》票房很理想,公司年终向剧组人员发了红包,给我的红包是一万块,阿杰是五千块,对我们而言都是巨款。我们还了买车的贷款,我也还了欠章导的钱,还余下几千块,便答应阿智他们,请那一帮龙虎武师还有阿森、马武哥、阿休一起去夜总会玩乐。
《鹰》顺利杀青,这天傍晚,我和阿杰带领一群年轻人浩浩荡荡地游逛在街上,招摇过市,路过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哪个江湖帮派。阿智选了一家比较高档的夜总会,这家伙挺懂得享受。
“你去过那里?”阿森问阿智。
“没有啊!但听说里面很有看头,有很多老外和洋妞。咱们也去见见世面。”阿智笑得一脸猥琐。
“洋妞?你小子口味真重!”马武哥竖起大拇指,阿料他们则开始吹口哨起哄。
“不光有洋妞,听说还有……”阿智故作神秘地示意大家安静:“还有很多‘兔子’。老外就是‘兔子’多,你们小心不要被看上了。”
“兔子?”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同/性/恋,男人喜欢男人那种。不过如果夜总会老板是‘兔子’,并且看上了我,那我愿意主动献身,好让大家免费在夜总会玩一晚。”
一群人哄然大笑、拍手叫好。我心一跳,猛拍阿智脑袋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还好色成性、口无遮拦,真不该带你来!”
“阿智,就你那又胖又衰的样子,如果我是‘兔子’,也不会看上你。有小逸哥和杰哥在,还轮得到你?”阿料指着阿智哈哈大笑,其他人也都“是啊是啊”地嬉笑着附和。
我有些不自在,转头看阿杰,他面色很窘迫,一定是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
开我玩笑可以,开阿杰玩笑可不行。
“你们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我跟阿杰可走了,你们自己付账。”我故意摆出一副冷脸给他们看。他们还算识趣,懂得见好就收,看着我的脸色乖乖跟在后面,不再没事找事。
来到夜总会,迎宾招待看我们衣着随便,眼中便露出轻视之意,神情倨傲地说:“我们这里是高档场所,要求客人穿皮鞋。”
我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其他人,穿球鞋的,穿布鞋的,还真没几个穿皮鞋的。
“怎么?包间我们已经订好了,你们要反悔?”我很不爽,第一次做东请客,居然这么不给我面子:“我们都是练武的,不喜欢拐弯抹角。如果你惹得我的兄弟不高兴,我可难保这里不会变得鸡犬不宁。”
招待看我们人多势众,露出怯色,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等等,我去找我们经理。”说完,驼着背、脚底抹油跑去办公室找靠山了。
这时路过两个身穿黑色高档西服、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他们对我们指指点点,用英语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我隐约听懂几句:一群野蛮人。中国人就是迷信功夫。还不是被打败…..
“鬼佬在说什么?”阿料问。
“别理他们。”我冷冷地瞪了那两个西洋人两眼,不想节外生枝。
经理是见惯世面的人,很识时务,立即把我们迎进了包间。我们开瓶狂欢、开怀畅饮。阿智那家伙居然问侍应这里有没有舞小姐,又被狠狠鄙视了一番。虽然我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舞小姐,不过看来这里是比较正经的场所,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
阿杰今天似乎也很开怀,酒一瓶接一瓶地喝,不像以前总喜欢念叨“适度”和“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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