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住对方的手腕,百里疏眼神冷厉起来。此刻的百里疏神情与沈长歌贺州所见大为不同。
高高在上的,不可反驳的,万事在握的。
那是——
以重病之身运筹帷幄,以一己之力兴盛整个家族,算尽天机的百里公子。
“心怀胆怯,不过懦夫而已。”
冰冷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感。闻人九混混沌沌的神智被这道冰冷的声音斥责,勉强恢复了几分。
谁?
数百年了,自他镇以来,谁敢如此毫不客气地斥责与他。
神智稍稍回复,闻人九就感受到一股冰寒的真气正被人握着他的手腕源源不断地渡过来。
这点儿真气与他自身的相比自然是相差太多,可胜在极其纯净,对于此刻体内紊乱的真气来说正如雪中送炭,救命之水。
只是闻人九并没有管那关键的真气,而是努力定神朝说话的人看去。
——极深极沉的双眼,眼底如同冰封万里的极北海面,在冰层之下是深不可测的神秘。
那双眼眸应入脑海的瞬间,原本还有几分迷糊的神智竟是神奇地全然清醒了。一回过神,闻人九便明白自己这次险些心魔发作闯了大祸。
神智一清醒,以闻人九的修为在短短的数息之间,就平复了体内紊乱的真气。
他清醒的时刻,百里疏也到了极限。
看到对方眼神恢复清明,百里疏闷哼一声,喉间一甜,血沿着唇角缓缓流了下来。他勉强抬手欲拭去唇边的血迹,却只觉眼前一黑,随后便直接陷入了黑暗。
闻人九伸手接住倒下的青年。
刚一接住,他就微微一愣。落于手上的重量极轻,青年看起来修长,真正抱住才发现这人实在是瘦得惊人。青年扣住他的手松开,垂于身侧,腕骨更是格外地伶仃,如同青山山脊的拓印。
“怎么……会……”
闻人九喃喃道,反手握住青年的手腕,将自己的真气渡过去。
真气一渡过去,感受到青年体内简直可以用“油灯枯尽”来形容来的情况,闻人九的脸色便微微变了。
以他的见识,真气在百里疏体内一转就将百里疏真实的情况探知了个七七八八。正是因为将百里疏的病情探知清楚,闻人九心中才会如此惊愕。
多种重病缠身,命悬一线。可就算如此,在方面与他对谈的时候,他竟是看不出半分对方无时不刻承受着病痛折磨的迹象。
这是何等恐怖的毅力。
只是……
闻人九垂着头,脸上的神情变幻着。
自己的心魔为人所知是所有修行者最忌惮的事情,无异于蛇将自己的七寸交于人手。
念及此处,闻人九俊美的面上戾气越发明显,他一反手竟是一掌就要朝百里疏天灵盖劈下。
掌风凌厉,拂起青年耳畔的发丝。而青年无知无觉地昏睡着,唇角血迹殷红。
蕴含无尽杀意的一掌在离青年头顶几乎没有剩下多少距离的时候突然顿住。
——心怀胆怯,不过懦夫而已。
青年冰冷的声音仿佛自冰峰巅上传来,夹带着无边的冷意,如神明俯视,尔后轻蔑地下了定论。
闻人九闷哼一声,生生散去掌心的真气。
懦夫?他的确是个懦夫。
——因为畏惧心魔,所以想要下手除去救他一命的人,这岂不是另一种懦弱?
闻人九唇边掠过一丝自嘲。
忘恩负义,不过鼠辈。
第11章 朝歌百里
百里疏醒来之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闻到这种以安神定魂著称的木料香,百里疏对自己所处的地方有几分猜测。他起身环视一周打量这个房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处处有着蓝色的水云纹,与那第三层见到的男人衣袍上的刺绣无二。
想来男子衣上的水云纹也并非什么普普通通的刺绣。
不出所料的话,那些水云纹是用来压制那个人的符文阵法。
百里疏拂了拂衣袖。
他知道那人是谁了。
九玄门中长老众多,但这几日百里疏在翻阅宗门记事卷的时候发现,在数百年前,九玄门的长老曾与一位行事邪异的大能血战,双方各有损伤。最后是九玄门掌门出手将那位大能镇压于九玄门地底寒脉之中。
最后那人去向就不为人知,古卷中也没有多做叙述,似乎其中另有隐情。
在五十年之后的宗门记事·祀役卷九中有一句简单提到:“天佑三年,不轨者潜,为业火所焚。”
然而在此前,依百里疏阅览过的宗门人员简述,并没有哪位长老曾经炼化过业火,更未有哪位长老能中以业火焚人而不殃及古卷。唯一有这种能力对得上号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那位被掌门镇压在九玄门地底寒脉中的大能,于数百年前凶名赫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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