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抱着送过来,他自然也要双手接过。谢缘将提灯放置一旁,双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桑意睁大的、清明透彻的眼睛,眼珠乌黑,肤色冻得白生生的。他不习惯这样抱人,到手就将桑意放下了,桑意矮了他两个头,仰脸看他,最后怯生生地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也握住了那只手,而后将这个小东西带回了家。
“他是爷的人了。”客人道,“父母出身不好,也没人要的一个孩子,索性长得还不错,若是侍奉得不好,爷只管教训责打。”
他道:“好。”
手里牵着的人瑟缩了一下,谢缘偏过头去看他,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微笑:“我不会,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是第一个完全属于他的人,也是他那么久以来……唯一的陪伴。怎么会责打他?他也有自己的人了,这天之后,他的人生由自己掌控,不必陷落在假意逢迎与刀光剑影之中胆战心惊。那是很温暖、值得留念的一种感觉,也不似其他梦境一样让他心悸。
他抛却妄念与偏执做了这样的一个梦,只觉得满心舒畅。直到梦醒,他还未曾完全从这个梦境中脱离。谢缘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向外面乍亮的天光,一反常态地没有避开外面高升的日头。他起身下床,站在白日的和煦中穿好衣服,忽而见到对面的房中有人影晃动。
对面是桑意的房间,在他们两人还住在谢家时,晨间谢缘在这边唤一声,那边人就披衣过来了。桑意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东西,陈设布置都有自己的爱好,老管家也从来只负责安排清扫,平常不去。
谢缘迟疑片刻后,推门出去,径直往对面走。他一面走,一面听见了前面传来的声音,老管事在那絮絮叨叨地跟什么人说着话:“是,南田那边的李子都卖得贵,咱们府上都是去商道上找人订……哎哟,你翻那个东西干什么?积灰了,我来给你擦擦,你想捯饬的话,一会儿等爷起来,咱们府上上下都打点清扫一次,刚好你们都回来了。”
谢缘停下脚步。
老管家也看见了他,脸上绽出笑容,往他这边看过来:“哎呀,还是把爷吵醒——”
与此同时,另一个清冷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不吵爷了。”
两边话音一落,都没了声音。谢缘抬起眼睛,看见房门后走出一个人,手里抱了一堆书,长发草草地挽着,袖口也推到了手肘处,十分家常的样子。
“回来了?”谢缘轻声问。
桑意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眼神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谢缘扣错了的扣子上,而后收回视线,低声答道:“嗯。”
谢缘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刚想抬脚往前走,又因他后来的话而顿住了脚步。
“我来……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要搬家了,这里还放着一些我过来之前的行李,想打理了一并带走,以后就不叨扰了。”
桑意抱着那一摞书本,腾出手来擦了擦汗,又对他笑了笑:“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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