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家大少爷得罪了户部尚书,日日跪在那府门口谢罪呢。”
“不是,是殿少爷看上了刘大人的小姨,人家不愿,他重情重义,日日去求,想用诚意打动刘大人”
“你满口胡言,那刘大人小姨今年才年芳二六”
“那是为了什么?”
“管他为了什么,反正这出戏可比城西戏班子演的好多了”
哈哈哈哈哈,几声毫不遮掩的笑声,推杯换盏从街斜角的二层小酒楼传来,这几日,菜肴一般,酒色普通的小酒楼生意比往日好上几倍,尤其是二层这几张桌子,从这里望去,正正好好能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一壶好酒,几碟小菜,你一言我一语,茶余饭后,正好消磨时光。
刘筳章的轿子每日上朝就从殿子期眼前走过,每每路过总是要掀开轿帘假意规劝的说上几句贴心的话,殿少爷,别跪了,刘某可受不起啊!再加上一声长长的叹息。放下轿帘,轿子行至拐角,那轿子里的人还眉眼唇角尽数是笑,收都收不住,哼着小曲儿去上朝,福能再添油加醋的学上几句街上传的五花八门的流言蜚语,刘筳章行至金銮殿外朝杨怀仁一拱手:“老师求仁得仁,大可放心了”。
“咔嚓”晴天一道紫色的霹雳仿若哪里在受天劫,眼看着晴空万里,瞬间便乌云密布。刘筳章的轿子刚入府门,狂风大作卷着地上的石子便朝殿子期砸来,轿子里的人一挥手,福能跑上来恭恭敬敬的道:“殿少爷,眼看要下雨,怕是要闭门了”腰一弯,拱手行了个礼,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这瘦小的身躯挡在门外,殿子期望着紧闭的大门嗤笑一声,着人前来告知自己要闭门了,竟连一句:今日回去吧,别跪了,这样的客套话都没有,刘筳章啊刘筳章,这才是你们要的吧,狂风不止,骤雨不歇,京城赫赫有名的殿家大少爷跪在刘府门前淋成个落汤鸡,绝好一出《现行记》,怎么能现在就叫回去了呢。
街道上匆匆忙忙奔跑着的人都四处寻地躲雨,方才干净的街道瞬间淋成一条小河,点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街斜角那二层小楼上风景最好,站满了人,都伸着脖子朝这边看,方才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已经寥寥无几,朱红色的大门前映衬着一身被雨淋湿的白衣,显得更加苍白,殿子期背挺得笔直,僵硬了的腿也不觉得疼,墨一般的发如瀑般垂散在身侧,被雨水浸湿,更像是墨瀑一般滴滴答答落下雨水来。风雨太急,打湿了纤长的睫毛,索性闭上眼,省的雨水总是往眼睛里流。都说五官相通,眼睛闭上了,耳朵便聪颖起来,就连这狂风急雨都挡不住二层小楼上传来的阵阵讥笑声。
方才热闹非凡的街道现下只剩风雨声,来不及收拾摊子的小贩索性扔了摊子自己跑去屋檐下避雨,这天漏一般的雨除了殿子期,谁还会站在大街上。
殿子期紧闭着眼,忽而听见远处渐渐传来疾跑的声音,鞋底踏着雨水,溅起一片水花。
“跟我回去!”胳膊猛的被拉起,力量颇大,腿早已没了知觉的殿子期,只得整个人向一侧斜坐了下去。
睁开眼,密集的雨雾中,殿汐满脸水花,尽身湿透,水滴顺着鬓角流淌至下巴,一滴一滴落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殿子期轻轻的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就容着他们这样作践你!还是因为他陆凌如今虽生犹死,你便甘心这样作践你自己!”
夹杂着吵杂的雨声,殿汐的话针针见血,句句到肉,直刺的殿子期半晌吸不上一口气,猛的一吸,吸进鼻尖上的雨滴,猛咳起来。
“你可还知道你是谁?你可还知道你在做什么?”狠狠的抓着殿子期的肩膀,殿汐愤怒的手越来越使劲,仿若要将指尖按进肉里。
“殿家百年的基业!百年!你殿子期含辛茹苦几十年!为了他一个山匪!!!”殿汐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些许的颤抖:“殿子期!!值得吗!!!”。
风雨夹杂着紫色的天雷,伴着殿汐的嘶吼,殿子期一阵恍惚,也分不清是落在脸上的是雨水,还是酸胀的眼里流出的泪,滑过嘴边,尽数是涩的。
半晌,殿子期才喃喃道:“你们都问我值得吗?我如今都分不清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了”望着殿汐腰间挂着滑腻温润的羊脂白玉佩:“从前我只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财所不能及的,如今才知道,这世上竟有为了四千两散尽万金皆于事无补。他劝过我,说这是个无底洞,让我不要往里钻,可我当初也劝过他,螳臂当车的事行不得,果真啊……”殿子期轻笑一声:“我们俩的性子真像,谁也不听谁的……”
“我也知道,这是个愚蠢至极的法子,丧尽了殿家的颜面,可除了钱两,我殿子期还剩什么?”抬眼望向殿汐,朦胧的雨雾看不真切:“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即便他回不来,我也必须要跪,否则你要我日日在府里喝茶听曲吗?”
殿子期的声音刚落,对面二层小楼里又传来一阵嬉笑的声音,殿汐眉宇紧蹙,语气却软下几分:“可你知道,你这一跪会引来多少难听的议论,流言惑众,三人成虎,怕是你腿还没跪折,京城里的吐沫就能将你淹了!”
“我如今还怕什么难听话吗?”远处笑声阵阵,雷云打着滚缓缓远去,风雨渐歇,倾盆骤雨变成淅沥沥的小雨,仿若谁家小女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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