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头的小鬼努了努嘴,“那一位,还有一位马上就下来的。”
“什么?就是她呀!?”
“我说她怎么一直在这里,原来是在等她丈夫?”
“不,并非是在等她丈夫,是孟婆在给她机会。怎么说也是生前有大功德的人,这一到咱们这里来就变蠢了,为了不忘记她丈夫,竟然把孟婆汤都倒了,孟婆也没法办了她……”
“这美人傻吧,不想入轮回了吗?”
“可真厉害着了,能把孟婆难住的女人,她是俺活到这把年纪见到的第一个!”
“你们不晓得,她生前是个神女哩!”
“啊!”绿头小鬼瞪大眼睛,“不会就是那个巫刹台灵女吧!?”
“可不就是?只可惜她魂散了,如今到了阴间,也勉强只聚合起一魂一魄,你说那个是她还是不是她呢?”
月余前,阴间来了一位容貌绝美的白衣女子。她独自走过鬼门关、黄泉路、阎罗殿、奈何桥、望乡台……像走在阳间的路上那般从容淡然。像走丢的女儿在寻回家的路,无人来接,无人等候,只有她在等别人。
她到地下来的那个时辰,阎罗殿里鸣了三响,所有的鬼都听见了。阎王爷坐在阎罗宝座上打了个盹醒来,眼睛睁得老大道:“百里归雪来了。”
奈何桥头阴风怒号,三生石上字迹鲜红。她最后一次在桥头驻足,双目生生望着三生石上的那对名字,要把它们刻进记忆的最深处。
孟婆早已是烦了她,若非因她生前有功德不可为难,她可没心思与她多说话的。
“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不知来生他是谁,饮汤便忘三生事。”孟婆口里念念有诀,将汤递与她。
归雪看着那孟婆汤,淡淡一笑。她知道孟婆对她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眼下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然后,她偏了偏头,说道:“真是辛苦您了。不过,我还是选择不喝。”
孟婆手里的汤碗一颤,眼中划过一道狠戾,归雪却在她开口前已经翻身站上了奈何桥的栏杆。下边就是涛涛忘川河,里面铜蛇野狗、河水污浊。
“我宁愿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之苦,也不会忘记他的。”她慢慢地回眸过来,最后看了一眼奈何桥上的景象,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姑娘,你会后悔的!”孟婆厉声道。
“我不后悔!”
“归雪!”紧急的一刹那间,她忽然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这声音那样熟悉,充满了尘世难舍的眷恋。
孟婆神情紧张起来,“你要跳就快跳!”
“毓钦?”她睁大了眼,四处寻找。“是你在叫我吗?你在哪?”
“归雪!”
又是一声叫唤传来,好像离她很远,又好像离得很近……
“你快跳!要么就喝汤!”
“苏苏!?”
孟婆皱起眉头,只好施了个法。
苏毓钦闯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栏杆上一袭白衣坠入忘川河,旋即也跳下追逐那身影而去。
河水污浊,遍布着不能转世投胎的孤魂野鬼,一阵一阵向他们涌来,企图让他们变得和自己一样发疯成魔。他不顾一切地在河水旋涡里找到了她,她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交的时候,已是不可置信。
“你……”她看着他,震惊难言。然而给他们的时间太短了。他得到阎罗的准许来见她时,就已答应条件:他们只能在一起七秒钟。七秒以后,便不入轮回,神魂俱散,亦永远相忘。他想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必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
“我来了。”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七秒钟在他心里滴答走得如三生一样漫长。谁说他还期待下一次呢?能再见到她,哪怕只有七秒,于愿已足。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缱绻柔情,看到了生命尽头最珍视神情的闪现。在那里面,破碎的山河,过往的阴云,月圆月缺,全都被一个人占满,那个已经融进他血液里的人。
肉身存在与否,已然不重要。只要这纵浪大化、沧海逐波间,我曾与你相看过一眼。
*
四海归一,巫刹台被废,可好了。一切终于都回到它们最初的形态,我亦成了芸芸众生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变成凡人以后我再也不喜欢冬天,不喜欢冬天的雪了。因为每次下雪,我耳边就会响起娘常吹的那首曲子的忧伤旋律,想到娘每一个思念着爹爹的相思而伤感的雪天,想到无雨后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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