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手臂坐在桌沿,一条腿踩在椅上,银色长发编在身后。他眯起眼睛,注视着加西亚从大厅中央经过。兰开斯特穿着一身红色骑装,他所在的位置其他骑士都让开很远,再加上身边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亨利,这么醒目的存在加西亚不可能没看见。
但加西亚就是没看见,他牵着一个女孩走到他的弓箭手之间,围着火炉,一夜都不怎么说话。兰开斯特远远地望着他,拎起身边的酒杯喝了几口,冷笑连连。可怜的亨利又被吓倒,他心惊胆战地坐在兰开斯特身边,再不敢废话了。
第二天,散兵团合成一支队伍往雅法的方向进发,雅法南面是十字军的最大港口,从这里他们将回到西方,重振旗鼓,择日再来。加西亚和亨利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兰开斯特在中间,两个人谁也不看谁。只有亨利在马上坐立不安,时不时地回头望望兰开斯特,动静故意搞得很大,加西亚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最后亨利实在是忍不下去,叫唤一声说:“喂!你瞎子吗?”
加西亚拉拉缰绳,更往前走了几步,亨利追上去:“你明明看见他了,干嘛闹别扭?”加西亚扭过头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亨利,想呵斥他几句,但又觉得无话可说,结果直到他们抵达港口,加西亚一句话都没说。
法国的十字军已经从北方陆上返回,在海滩上扎营的皇帝军队大约只有千余人,此外还有西班牙人,匈牙利人,那不勒斯人,西西里人,各国的散部混在一起,毫无秩序可言。营地绵延两三英里,港口边的礁岩上矗立着一座罗马时期的皇帝堡垒。加西亚刚一走进堡垒,侍卫却告诉他,皇帝已经乘船先走一步,剩下这个巨大的烂摊子和皇帝的公主,如今都是他的了。
加西亚站在大门下吹了一会风,然后他点点头。再点点头。
“让所有人都走开。”他有些阴沉地说:“你去告诉公主和爱琳娜王后,大事都已经完成,我们明天准备起航。”
“是。需要把晚餐送来吗?”
“不。谁也别来打扰。”
“是,公爵。”
房间的一面朝着海,石头窗上既没有帘子也没有毛毯,大风无遮无拦地吹进来,加西亚坐在壁炉边,随身携带的莎耶尔就蜷在他脚边睡觉。
夜大约有些深了,因为顺窗口看出去,月亮已经沉下海面。
这时门口传来响动,加西亚恼怒地回头,刚要训斥,他吃惊地站起来。
兰开斯特砰地一声关上门,剑拿在手里,脸色可不太温柔。加西亚本想说什么,见势也只得端起一把椅子放在壁炉另一边,然后老实坐下。
“我要回英格兰了。”兰开斯特见加西亚变回几分从前的乖巧,心情有些缓和,加西亚连忙点点头:“我也要回去。”
兰开斯特笑笑:“我回伦河谷的城堡住,以后恐怕再也不会离开英国。顶多,也就到法国走走。”
加西亚反应半天,然后“哦”了一声。他往壁炉里舔了一段木柴,淡淡地问:“你不回十字军了?”
“不回了。”
兰开斯特在炉火下瞧见他胸口一大块血迹,洁癖使然地皱起眉:“你也不换换衣服?”
加西亚说:“懒得换。”
兰开斯特颇有深意地瞧着他的脸。
加西亚的眼睛凝视着跳动的炉火,里面竟然显出一种格外阴鹜的神气来。他察觉到兰开斯特的眼神,呵呵一笑:“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兰开斯特好似有点明白,加西亚却笑道:“我成功了,心里太高兴,反而容易觉得疲倦罢了。”
兰开斯特挑挑眉:“真有这么高兴?”
加西亚说:“当然。”他神情非常自得地从身边拿出个黄铜封的圆柱信筒,“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他把信筒递给兰开斯特:“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为这一天,我一直攀附教皇的衣角,实在等得太过辛苦。”
兰开斯特打开信筒,里面卷着一张金黄的羊皮纸,他抽出来展开一看,纸上鲜红的蜡章让他吓了一跳:“英诺森教皇?”他抬起头,眼睛因为惊诧而显得格外晶莹碧绿:“他可是十几年前的教皇……这是什么东西?”
加西亚把手上的木棉念珠取下来,转动珠子,他翘起嘴角:“是一份名单。”
第20章
羊皮纸信已经很黄很脆,绝对上了半个世纪,比纸上英诺森皇那块鲜红蜡章的年岁还要久远得多。兰开斯特估计这是1100年之前的旧物,换句话说,这张纸的历史早在第一次东征之前。
纸的正面抬头用圣经体拉丁文抄写着冗长的教皇铭:西方宗主教,圣伯多禄继位人,基督在世之代表……
兰开斯特不耐烦地抖了抖纸张,他只挑感兴趣地看,直接拉向卷轴的底端,那里竟画着一张地图。
地图不大,范围却包括从地中海到北海,从莱茵兰到叙利亚的广大地域。
差不多也就是当时整个东西方世界了。
那还不是一张普通的世界地图,许多国家或者城邦所在的位置都写着一个人名,看去密密麻麻,其中有几个声名赫赫到令兰开斯特也不得不肃穆起来。
“仔细看。”加西亚在一旁说。
兰开斯特皱了皱眉,壁炉的火光不甚清楚,他只看见那些名字许多被划掉,划掉之后添补上另一个名字,然后再划掉,最后看起来便是乌压压一片,兰开斯特越看越觉得奇怪,最后他数了数,然后问:“上面的人没一个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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