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来,对里面的人说:“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要跟认识的人越来越生分吗?”
聂易高大,宋熙抬头看他,总觉得他挡了电梯里的光线,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过不重要。
“是,我就是想离你们这些人远远的。”宋熙一手放在电梯门侧,挡着电梯关门,“我为什么要查闪动的领导层,因为我特别怕公司里有认识宋家的人,我拼命的赚钱,认真的工作,就是希望能赶紧摆脱宋家。她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私生女,但我也是个人,我偶尔……偶尔也需要一点正常人的尊严。”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更不需要翻来覆去的说教,我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的生活,如果你听不明白,我就说的直白一些——”
“你已经有点打扰我的生活了。”
宋熙松手,电梯门徐徐关上。
冬夜寒风刺骨,哪怕裹着羽绒服,也冷得人直打颤。
聂易说,学会跟自己和解。
宋熙想,和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她都不可能跟自己和解。
和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私生女就该接受万人的唾骂,别人骂她,她得束手听着,听完,还得劝慰自己,人家说的也没错,不要生气,更不要放在心上,笑一笑就过去了。
这种状态,她只在蒋蔓面前能做到。
因为她和陈瑾瑜都对不起她,后来陈瑾瑜死了,但她还活着。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蒋蔓也许还是一个养尊处优、气度斐然的宋太太,但因为她每天都在她眼皮子底下转悠,蒋蔓硬生生被她熬成了一个心怀记恨、干枯凋零的中年苦命女人。
所以这么多年,任凭蒋蔓如何冷脸待她,她都不会反抗半句。
但别人不行。
陈瑾瑜给人当小三,不要脸,宋从安出轨偷情,渣男。
他们两个的女儿,却爱尊严如命。
那次她离家出走后的第二天,宋从安把她叫到书房里,说她离家出走不对,以后不能这样。
“你为什么要出轨?”宋熙站的离他远远的,绷着脸问。
宋从安先是一愣,随后敷衍道:“你还小,你不懂。”
宋熙倔强的说:“我不想让你做我爸爸。”
宋从安笑了:“丫头,但我就是你爸。”
宋熙说:“我讨厌你。”
宋从安沉默不语的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后道:“讨厌也得忍着,没有我,你吃什么,喝什么,花什么?”
宋熙一张小脸顿时涨的通红。
那一刻,她觉得无比难堪,宋从安一句话,却仿佛是扒下了她的脸皮往地上踩。
从那会儿开始,她只有一个想法。
长大以后,自食其力,体面的活着。
她不想身边有人拿异样的目光看她,不想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
尤其是,聂易。
她最狼狈的时刻,总是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撞见。
哪怕他无恶意,哪怕他是为她好。
宋熙想,可能,如果没有暗恋过他,她会更坦然一些。
十八岁的女孩,境遇难堪、孤独自卑的时候,遇到一个肯摸着她头发温声夸奖她的人,心动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宋静媛二十岁的夏天,暑假回国,在宋家宅子里过生日。
去的人很多,宋静媛在美国名校读书,那天叫了很多同样回国的校友去,闹哄哄地。
从小到大,蒋蔓早已规划好了宋静媛的生活与学习,走的是稳妥又高端的精英路线。没有人给宋熙规划她的未来,宋石身体不好,没有心力,宋从安不想和蒋蔓争吵,也管不了那么多,宋熙的路怎么走,全凭她自己。
她成绩好,进了全国顶尖的a大。
学校社团活动很多,辩论社不久前刚举办过一场英语辩论赛,社里的同学当时让她参加,她因为口语不好,拒绝了。
宋熙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露台外乘凉,听着楼下客厅里他们中英文混杂的聊天,有在国外待得久的,开口冒出一串熟练纯正的英文。
听得她心生羡慕。
于是拿出手机,打开看到一半的《绝望的主妇》,自己小声跟着台词练习。
聂易就是在中途进来的。
他明显没料到这里有人,先是怔了一下,见是她,温声问:“在学英语?”
夜风凉爽舒服,宋熙点点头,抬手拂开被吹到脸上的额发,乖巧的叫人:“小叔。”
聂易没走,留下来陪她看剧,教她怎样正确发音。
二十八岁的聂易,年轻俊朗,却又眉目深邃,已经开始有了沉着稳重的气质,穿着一件白衬衫,往她身边一坐,清爽的杉木薄荷气息便淡淡渗进她的呼吸里。
聂易道:“?”
宋熙紧张的跟着下面的台词念道:“i do.”
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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