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斯.罗言塔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得父亲的问题,甚至忘记了最终自己是怎样离开得圆形会议厅。
一直到午夜时分,这个曾经傲慢自负、满心憧憬着继承家族未来爵位、并希冀迎娶索尔克明珠为妻的少年爵士,如今却如同一株枯萎的朽木一般,独自一人呆坐在房间阳台的阴暗一角。甚至,就连从小就侍候在福克斯身旁的老仆哈理斯,在见到主人此刻的情形时,也不禁感到了无尽的痛心和悲伤。
“你听说了吗,勋爵大人今天公开宣布,废除了福克斯少爷的爵位继承权。”稍远处的套房外间里,一个下等女仆一边小心地向着阳台方向张望着,一边低声向身边的另一个女仆道。
“当然听说了,现在整个莱茵堡都传遍了。甚至连底下那些商人们都在激烈议论这件大事呢。”另一个女仆年龄稍小,嗓音略显尖利些。
“是啊,福克斯少爷也真够可怜的。自从一个多月前回来时,就满身是伤。不说浑身骨头断了不少哦,就连眼睛也被人刺瞎了。想想,原来的大少爷是多么英俊帅气啊!”因为实在看不清阳台那里的动静,大些的女仆只得作罢,随即瘪瘪嘴,似惋惜地叹了口气,眼神却透着某种幸灾乐祸的光。
“谁说不是呢。而且,今天勋爵大人还当众说了那样可怕的话,简直是要把福克斯少爷逼死呢。”小女仆似乎肚肠要直一些,竟然有些为福克斯.罗言塔打抱不平的意思。
“嘘,小声些。”大些的女仆赶忙摆手招呼着同伴压低声音,但很快又凑近了上去,低声问道:“诶,勋爵大人的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的?我一直没听明白,你再给我讲一遍。”
“怎么说的!?”小女仆有些鄙视大女仆的粗陋和愚钝,不过还是耐着性子为其重复了一遍:“勋爵大人说:‘罗言塔家族,不需要懦夫’。”
“哈哈,对,就是这句,懦夫!”大些的女仆再次听到这个词,竟然有些兴奋底忘乎所以起来,连带着还有些手舞足蹈。
“你们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还不退下!”就在这时,已经听到了声息的哈理斯一下出现在两个女仆的面前,低声严厉呵斥道。
“是,哈理斯管事。”如同老鼠见了猫,两个女仆立即惊惶失措地向哈理斯行礼,然后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唉!”看着被迅速合上的房门,老仆哈理斯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贵族家庭就是这样,得势者威风八面、一呼百应;而一旦失势受挫,不仅自身利益大损,就连那些低贱的仆役也敢以之取乐、肆意糟贱。
也罢,满心忧思的哈理斯已没有再进一步惩罚两个女仆的心思。即便此刻重罚了二人,对于福克斯.罗言塔也没有丝毫帮助,反要落个“以仆人出气”的坏名声。
看了眼墙边的大摆钟,时针已指向凌晨一点。
哈理斯又叹了口气,走进另一间小房间,很快从中端出一盘凉透了的烤鸡和一筐香气散尽的羊角小面包,来到阳台处福克斯的身旁。
“少爷,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天没有用餐了。”哈理斯在阳台的圆桌上放下餐盘,轻轻走到福克斯的躺椅旁,弯下腰,在其耳边低声劝道。
“呵呵,是哈理斯你啊。”仿佛梦游醒转一般,福克斯缓缓转过头,空洞地看着这位熟悉之极的老仆,比哭还难看地笑着道。
“少爷,想开些吧。老爷只是一时生气罢了,说不定过几天便会原谅少爷您的。”哈理斯侧过头,不忍看眼前的少年,口中却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宽慰话语。
“父亲说得并没有说错,‘罗言塔家族不需要懦夫’。不需要懦夫…是啊,我就是一个可悲的懦夫!天哪,为什么我不在那天就光荣地战死,却要选择如此怯懦地苟活呢!”福克斯看着老仆,低声自喃着,泪水如同细雨般将阳台的地面层层打湿。
“少爷,少爷!”福克斯有些惊慌地看着已然处于崩溃边缘的福克斯,急忙劝说道:“这并不是您的错啊,您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那些万恶的盗贼的罪孽。愿天罚他们!为什么索尔克子爵到现在还没有把那些盗贼都吊死在绞首架上呢!”
“盗贼的错…是的,是盗贼的错。不过,还有那个摩里亚蒂,真正的凶手是那个可恶的摩里亚蒂。是他,抢走了我的汉诺威;是他,把我逼出了温莎堡;还是他,让我成为了一个懦夫,一个被家族和父亲厌弃的懦夫!”仿佛是突然找到了陷害自己的罪魁元凶,福克斯.罗言塔一下挣扎着从躺椅上直起身,满眼的仇恨和怒火,几乎可以把整座莱茵堡都点燃。
“少爷,您是说恩斯博格爵士?他…”听到了“摩里亚蒂”这个名字,老仆不禁一惊,随即低声问道。
“就是他,那个害我的凶手!”福克斯死死咬着牙,红色的鲜血随即自嘴角留下。
“我今天听到传言说,恩斯博格男爵即将迎娶新妻,连带着恩斯博格爵士也离开了常春藤庄园。”哈理斯想了想,说道。
“哈,他也有今天,真是报应啊!害我失去了继承权和一切,而他自己呢,也像一条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地被赶出了家门。哈哈…哈哈!”一下子,福克斯.罗言塔犹如疯癫了一般狂笑起来,在宁静的夜中,声音立时传出去老远。
“可是…”看着如疯子一样哭笑着的福克斯,老仆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福克斯敛去“笑容”,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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