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的排名从来没有正式文件加以规定,基本是按照“论资排辈”四个字来的。不过这个资历却不是当官的资历,而是从进入内阁开始算资历。哪怕仕宦资历比其他阁老都要低,但只要他入阁早一天,在内阁的排名就要高一等。
然而隆庆朝的内阁实在有点乱。
徐阶致仕之后,内阁中只有李春芳陈以勤张居正三人。考虑到阁员一般为双数,所以补进了赵贞吉。
赵贞吉来得晚,但是官场资历却高,脾气又暴躁。当年俺答入寇,因为与严嵩意见不同,他甚至找上门去痛骂严嵩。这样一个火爆脾气,焉能把李陈张三人放在眼里?
所以赵贞吉以垫底阁老的身份,对张居正一样当面辱骂,讥讽他读书少,没文化。
张居正将高拱引为同志,拉进内阁,多少也有制约赵贞吉的意思。
果不其然,高拱这么个更火爆的人进了内阁之后,位次在赵贞吉之下,却立刻跟赵贞吉对上了手。隆庆帝为了帮自己最最亲爱的老师,破例让高阁老兼任了吏部尚书。
隆庆之前的皇帝虽然重用内阁,并形成了分管概念,但是阁臣不兼任部堂这个规矩是有道理的。在没出事的时候,大家看不出这个道理所在,只能泛泛说一句“权力制衡”。等高拱兼任了天官实职之后,威力顿显,碾压一般地将赵贞吉压了下去,俨然一副首辅的姿态。
而高拱的治政纲领也因此出台。
很简单一句话:尽反徐阶所为。
徐阶亲笔写的三大纲领从内阁搬到了仓库,坐在内阁里的当家人要开始一场大清算。从嘉靖后期的遗诏问题入手,重点包括大礼议诸臣的平反,一直到如今各项政策,凡是徐阶说东。必须转西;凡是徐阶说是,必须言非
这就叫拨乱反正。
……
徐元佐回到郡城徐府的时候,来拜访徐阶的马车挤到了牌坊之外。他只是粗粗扫了一眼。就看到这些人愁云惨淡,好像天要塌下来一般。
这些人都是家有官员在朝的缙绅人家。为自己的亲友来讨个章程。
即便没看过历史书的人,也该知道高拱上台之后肯定是要清洗台垣言官的。
高阁老一饭之德未必偿,但是睚眦之怨必定报。
徐元佐一进门,就被请入了大书房。
这里是徐阶与一应士子开文会的地方,能够容纳十来人。在场之中自然没有官员,不过都是跟官员有直接关系的人。他们负责打听消息,同时也看徐阶是否会出头,以此决定家人朋友在北京的反应。
若是徐阶说一声:我意复出。
不数日朝中言官就会再次掀起倒高浪潮。
当然。徐阶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徐璠和徐元春也陪坐当场,另有一个面色柔弱的年轻人,乃是不常见的徐瑛。不管怎么说,徐瑛也是有官身的人,出来镇镇场子全当个摆设。从他神游天外的呆滞模样来看,他也的确完美诠释了“摆设”两字。
众人看到徐元佐面带笑意进来,眼睛渐渐撑圆,各个都想问一声:你脑袋被驴踢了么?
徐元佐给诸人见礼,挨着徐元春坐下。
徐阶随口讲了当今朝局,表示今天只是闲聊胡扯。大家切莫外传这意思就是:今天说的都是真的,诸位回家就照今天的口径给北京写信吧。
徐元佐很快就厘清了思路,也知道了这些人果然都是徐党中坚的家属。不是父子就是兄弟。绝对可靠。他之前只知道徐阶在江南德高望重,现在才算是有了直观的认识。
等徐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徐元佐方才道:“高新郑入阁之事,固然令人不乐见,但终究是大势使然。”众人听了更是不爽,只是碍于身份,没有表现出来。从徐元佐进来到现在开口说话,傻子都能看出他是徐阶安排来做最后陈词的人物。
“关键是这个吏部尚书才是令人恼火的。”徐元佐笑了笑:“咱们恼火,有人更恼火。”
“大洲公?”有人试探问道。
大洲是赵贞吉的号。
“大洲公固然比咱们恼火。但也不是最恼火的。”徐元佐说到这里就不用说下去了。
谁都能想到那个人是谁:正是引狼入室的张居正。
张居正需要的是盟友,却不需要说一不二的婆婆。否则他直接请徐阶出山不就行了?
“从当前态势看,隆庆四年必然是腥风血雨的一年。言官必然受挫最重。”徐元佐省略的中间过程,直接报出了答案,又道:“不过高拱真正要想报复到各位身上,还是得等到五年的大计。”
京官六年一考,为京察;外官三年一考,为大计。
这两个考察都是可以让五品以下官员直接卷铺盖走人的,是党同伐异的利刃。说来也巧,太祖高皇帝将这个考察权给了两个部门,一个是督察院,另一个就是高拱执掌的吏部。
“那如何是好?”有人失声惊叹。
这种人意志不坚定,要是让他处在北京言官的位置上,多半会变节。
徐元佐冷冷看了他一眼:“很简单,各家都韬光养晦,不结党,不站边,不叫高新郑抓住把柄。若是真的倒霉被高新郑咬了,就安安分分回乡小住两年,等到了壬申年下半年,必然有大转机。”
“什么转机?”又有人问道。
徐元佐看了看徐阶,见老爷爷没有任何态度,这足以表明态度了。
“自己想自己悟,很多话没必要说出来。”徐元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并不介意别人是否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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