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州来的车队于十二月初八终于抵达了豫州城下,此时豫州刚下了一场新雪,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车队的马匹原就兼程赶路,马蹄已损,如今一打滑,便接连着摔坏了几匹马,于是队伍便只得停顿在城门口,等着人去城内找了马来替换。
且不说那一百多辆车马上密密封封的东西,就是护车管事们身上的衣裳,都引起了城门口人群的围观。
颜色艳丽、纹理平滑的洋布面料,是土布无法比拟的,有好事者上前搭讪攀谈,触摸间柔软的质地,更是令人惊叹,如何巧手的纺娘才能制出此等稀罕物啊?看样子,竟然不过是有头脸的下人便穿得起的东西!
“这叫洋布,”车队二班领头墩子接过围观众人递上的旱烟,抽吧了两口,得意洋洋的靠在车轴上敲了敲烟灰,炫耀般的介绍说,“是外洋大船从红毛国运来的,价格并不贵,在我们润州,有脸面的人多少都有一两件洋布衣裳,出门见客、过年过节拿出来穿,才算得上体面。现今儿只有乡下人才穿着土布呢!”
一番话说的豫州人脸上无光,虽说两地战事罢了,好歹也曾经是宿敌,如今人家光鲜的从润州来了,自己却灰头土脸的被比成了乡下人。
墩子眉飞色舞的又道:“见个洋布就稀罕成这样了?真正稀罕的那都在我们车上呢!外洋来的好东西,保准叫你们看直了眼!
“这许多好物!你们此番是来豫州,莫不是来进贡的吧?”围观者中有人问到。
“进贡?我们润州定王与你们睿王同为藩王,哪儿来的进贡一说?”墩子将那旱烟往那人身前一戳,不高兴的回道,“我们是来下聘的!前个我们大郡主嫁来了豫州睿王府,如今也该是睿王郡主与我们世子晚婚了,所以才特特的赶了几千里路来下聘,这事难道你们不知?”
众人皆摇头说不知,又有人笑墩子胡说,睿王爷的两位郡主,一位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另一位也已经定给北地怀王了,又怎么会突然和定王世子定亲呢?
墩子急了,挣着脖子红着脸和人争辩,立刻引起一阵哄闹。
车队总司富顺挤进人群,一巴掌扇在墩子的后脑勺上,骂道:“给我少说两句,好好看东西!这可是聘礼!少了一样你就拿命来偿吧!”
墩子忙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闭了嘴。众人见这模样,心下已信了七八分,又有人喊道,似乎听说睿王府来了位新郡主,于是便都信了。人群一哄而散,睿王嫁女去润州的新闻可是不得了的大事,酒坊、客栈内能换银子的消息呢!
富顺见人散了,方走到后方车轿前躬身道:“大人,已经按您的吩咐放出话去了,您猜的一点儿都不错,睿王季景斋根本没把与我们联姻的事公开,豫州城里都没人知道!还当我们郡主是白嫁来豫州的呢!简直是岂有此理!”
董亭侯坐在车轿内嗯了一声,停顿片刻方问道:“下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
“按照您的吩咐,只宣扬说我们是来下聘的。大人请放心,这等小民关于宣扬八卦,那可是再快没有的了,恐怕要不了两个时辰,不到傍晚,整个豫州城便都知道了。”
“很好。”董亭侯沉声答道。
车内,他闭着眼睛靠在坐垫上,一旁夫人拔拉了个手炉给他揣上,却换来他长长的一声叹息。
“老爷,都已经到豫州了,怎的又叹气?”李氏忍不住问道。
亭侯摇了摇头:“季景斋这手是准备毁约吗?他竟然真的隐瞒了联姻的事。”
李氏道:“不应该吧?怎么说我们郡主都嫁来半年了!这事又假不得的!”
“你又知道什么。”亭侯叹道,“如季景斋这等枭雄,小儿女诸事根本不值一提!别说是他的世子已经娶了我们的郡主,即便是郡主已经生了小公子,那也是该弃便弃,毫不犹豫的!”
“那还是人吗?”李氏掩袖惊呼,“嫁入他们家便是卫家的人了,他怎么能……”
董亭侯苦笑道:“若非他够恨,又怎么能独掌季氏?你不看他季氏旁支已经凋敝殆尽了吗?他对自己家人都下得了手,又何况个外人!”
“寻马的人还得有一会儿才能来呢,您看您是怎么着?要不,我派人先护送您去睿王府?”外面再度传来了富顺的声音。
董亭侯在车内回到:“好,那我就先带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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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季静斋得知润州的聘礼车队到时,心中略微有些不悦。他先让世子娶来了定王郡主,却将嫁女的时间推后了半年,就是为了借这半年间隙,散布润州定王卫氏嫁女求和的谣言,从而稳定北面局势。如今这下聘的车队一到,谣言便不攻自破,竟比他记得的时间要早了不少。
不过人既然已经来了,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车队怎的就停在城门口了?”他沉声问道。
堂下长随道:“回禀王爷,他们的车队折损了五六匹马,便搁在那儿了,车队已经派人去马行调马了,想必不久便能抵达王府。”
“可派人盯着了?”季景斋又问道。
长随忙道:“派人盯着呢!车队的人在城门口便宣扬是来下聘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季景斋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董承秀这老狐狸,是怕他反悔不成?
他呵呵的笑了起来,片刻方止。想了想便道:“让世子去接,就安置在前院握瑜轩好了,对外就说我病了。”
那长随愣了愣,忙领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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