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听不懂『慌不择路』,但『大虫』还是晓得的,当下便慌了神,
“那、那、那这可咋整哪?”
附近七八个村子近千号人,为啥一个猎户都没,还不都是因为前几年山里出了吃人的野兽,死了几个人嘛!如今没了猎户,也不晓得这畜生饿极了会不会下山来找食!
饭桌上打量了一圈,几个小的都懵懵懂懂不知大虫有什么好怕,儿子媳妇儿们却俱都已经大惊失色。
徐氏娇弱的蹙着眉,将季烁搂在怀中,一副不胜惊恐的模样。
方氏也顾不得唾骂徐氏惺惺作态,连忙追问道,
“大伯子,山里真的又出了大虫?!那那那…那咱们该咋整啊。”
季海皱着眉头,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是不是如此还不确定,只是最近家里还是小心着些,山上头…也就别让灯哥儿和小妹去了。”
最后一句,季海是看着方老太说的。
听季海这么一说,家里人就放下些心来,他们平日里又不上山,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没有季老秀才在,季海就是方老太的主心骨,自然季海说啥是啥,
“灯哥儿从明个儿起直接跟上你三叔下地去。山上……等过几日太平了再说。”
季家人都在,季灯低下头“诶”了一声,隐藏起来的脸上却尽是懊悔。
早知道就不找这个借口,这下好了,他可得有几天上不去山。好在才去了山上给汉子送了两个团子,就上山果子,应该能撑几天吧。
方老太拍了案的决定,季灯一个呆愚蠢笨的哥儿也无力反抗,只能暗暗忧心那绿眼的汉子挨饿。
饭后,方老太抓着季海一脸愁色,
“本来还想着多抓几只野鸡卖了好给你凑钱,谁晓得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手里的银钱不凑手,我想着改明儿把牙婆寻来,正好小妹在家里也干不了活儿,给她寻个主家吃香喝辣,咱也能得半贯一贯的。”
季海却不赞同,
“这怎能行,传出去还要叫人笑话我们季家捉襟见肘,丧失人伦!府试费的钱不算多,差的银子我随后去寻阿燎凑些,让徐氏多绣些帕子也就是了。”
方老太却也是不乐意。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孙辈的除了季焕天生聪颖得方老太喜爱,大房的季燎,季家的长孙,方老太也是捧在心尖尖上的。
季燎现在在县城里一家铺子做账房先生,娶了掌柜家的哥儿,也有自个儿的家要顾,隔三差五给季家塞钱已经引得岳家不满,季海这做爹的咋还能主动跟儿子伸手要钱,季燎在他夫郎面前还要不要直的起来腰杆了?!
“反正我不应,你也别找阿燎伸手,嘱你媳妇儿多绣几条帕子就是了。”
季海连连答应。
野鸡吃的就是一股野味儿,方老太担心在家拘多了不好,隔日就亲自提着野鸡去县里卖了十五文回来。
把罐子里的铜板和新得的十五文混在一处,方老太又细细数了一遍。
家里银子也不能尽数压在老大头上,阿烁阿焕再等两年也该成亲考试,哪样不要钱?还有平时的纸笔吃喝…真是卖了方老太也卖不了这么些钱。
方老太拈出几枚铜板想了半天,到底还是把罐子放了回去。
先等等,等老大过了府试再说。
这一两个月,季海每日都埋头苦读,回了家来也常常烛明到半夜。
方氏撇着嘴不情不愿的操持家务,徐氏却脸上带笑的跟着季海一起通宵,连日赶工,眼下都熬出了厚厚的黑青,瞧着憔悴不已,反倒更让季海怜爱。
等到季海考试前几日,徐氏已经做了四十多条帕子出来,季海带到县里铺子,回来便交了一百二十文给方老太。
加上三房给的四十文,方老太自个儿出的腰包,零零碎碎还差上二三十来文。
方老太咬了咬牙,又从罐子里数了三十枚铜板出来。不想,隔日,季海再回来时,身上就又多了三十文,
“阿燎晓得我要参加县试,和他夫郎过来给我的。”
方老太不管信不信季海这番说辞,总归是松了口气,把铜板又放了回去。只是夜里躺在床上,一会儿想着季燎夫郎因不因为钱的事儿跟季燎起别扭,一会儿又想着季海这次能不能考上,一晚上辗转难眠,第二天起来,眼下就多了厚重的黑青之色,倒像是和徐氏一起熬了许久做帕子。
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向前过。很快,四月如约而至,府试的日子就在季家人提着的心里翩跹而来。
季海早几日就背着行李走了,留下方老太和徐氏在家里兀自担心。方氏跟着季江下地去却是忍不住念叨着大伯子别中,又想着季焕再过两年也能下场试试,总归是心情复杂。但一踏进季家的院门,方氏就换上了关切的神情,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好在地里的活儿主要是季江和季灯做,方氏走个神也没啥。家里的活儿又是熳儿做惯了的,日子倒也不出差错。
山里有大虫的事儿到底是个猜测,方老太拘了季灯几天也就不管了,季灯便如往常打着采野菜的借口上山去。可手里攒下来的团子供三个人吃实在是困难,绿眼汉子虽然屡屡拒绝只拿山果子度日,季灯到底还是隔几日留给他一个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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