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泰也跟着点点头----沈瑜看在眼里,心中更是轻松起来。就在这当口,沈和却说道:“不错,他们这么想,也实属正常。”
“大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穆语气严厉地问。
沈和说:“父亲有什么惊讶的?楚王曾是南地之主,南地富庶,百姓自然感念楚王贤德。如今太子虽归来,却过于年少,且娇生惯养,不比楚王舞勺之年。何况,圣上战败难逃,相比之下,南地的人自然偏爱楚王。”
“你只说南地的人如何想,你又是怎么想的?”
“儿子以为,立皇太弟之法,古已有之,乱世幼主,非吉象。不过既然已经册立,变更储君同样不妥。”沈和回答。
“荒唐!”沈穆硬邦邦地说道,“你先是说南地如何,又夸奖楚王。楚王再怎么贤德,也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不过蒙天子圣明赐封南地,他懂什么治国?”
“父亲为何断然否认事实?”沈和也拧起眉头,“我们南下一路所见,冠军战败,百姓流离失所,难道都是假的?为何不能承认,即便是被小人蒙蔽,那位也不过是昏庸碌碌之辈?”
“你给我跪下!”沈穆刷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暴跳如雷。
这真的是那个一向孝敬、顺从、从没对祖父提出过任何反对意见的父亲吗?沈瑜也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父亲与祖父的争论他都听不下去了,他心里告诉自己,父亲说的是大逆不道的话,祖父生气是应该的。可是心里,依旧有个小小的声音问自己:他说的真的是错的吗?
那病死的孩童,投井的一家人,他的弟弟们……他们会觉得,皇帝是圣明君主吗?
他不敢想,不愿听,但那个细细的声音却不依不饶,他说:圣明的君主,会丢下京城与百姓,不战而逃吗……?
祖父自小谆谆教导的声音还在耳边,沈瑜却感到这辩解在亲眼目睹的事实面前如此无力与勉强。他坐在那儿,却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第15章 第 15 章
最终沈穆也没能把大儿子怎么样,只是开祠堂将沈和押在圣旨与列祖列宗牌位前,请出家法狠狠打了几下,让他记住以下犯上的代价。
但沈穆到底上了年纪,打了几条血痕出来自己的心也软了,命宋氏把丈夫扶回屋里。沈和大腿受了伤,坐起来吃饭是不可能了。沈穆也失了兴致,就叫各家回屋用饭了。
看起来,这事已经告一段落,除了沈和需要养两日伤,没有其他的影响。然而在沈瑜的心里,一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沈瑜陪爹娘用过饭,回到屋子里,照例先完成国学的课业,再临帖十张,从《四书》中抽背十篇,又新背《资治通鉴纲目》十篇。完成给自己规定的功课后,他才脱下外衣躺到床上,想要休息一会。
这么一靠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枕头歪着,像有什么硌着似的。沈瑜伸手一摸,竟从枕下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子,沉甸甸的。
沈瑜的大脑飞速转着:家里只有两个仆役,都是当时刺史大人送的,只负责劈柴、烧水、做饭一类的粗活。家里人的衣服都是女眷清洗缝补。所以……是谁进到了他屋子里?
沈瑜盯着那个匣子看,匣子是用木头做的,紫黑透亮,纹路细密,看来这分量匣子本身就占了一大半。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慢慢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块熟悉的玉佩:一双雕刻细腻的鱼儿,饰以简单的云纹,似是鱼游水中,又似嬉戏云间。
曾经被他贴身携带一两个月,再熟悉不过了。
久别重逢,他不由伸手摸了摸,玉佩触手温润,像是刚从谁怀里拿出,还带着体温。
第一个瞬间闪过的念头是:赞元来过吗?
沈瑜合上木匣,立刻爬起来冲出了卧房,向着院子里的仆役喊道:“赵叔,今日家里来过客人吗?”
正在侍弄花草的仆役停下手中的活计。“郎君,今日家中并无客人。”
事实上,沈家人交往的范围也不超过这一条街的邻居,更没有谁会偷偷跑到沈瑜房里去。
冷静下来后,失望闪过:也许是祖父赎回了玉佩?
可是祖父哪里来的这么多现银?何况如果真是这样,方才独处时也该说一说。
这个木匣出现在枕头下面,而不是其他光明正大的地方,说明赞元并不想把这件事宣传出去。所以沈瑜只是冲仆役点点头,“知道了,谢谢赵叔。”
回到房间里,沈瑜小心翼翼关上门窗,重新拿起玉佩。他发现除了玉佩,木匣子里还有一张字条。是赞元的字,沈瑜一眼就认出来了,纸条上只有寥寥几个纤细的字:这次别再丢了。
他只写,别再丢了。所以说他都知道了。
真相大白,来的人不是赞元。他不可能来了却不见自己一面。那就是赞元手下的人,某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或许。
那澄澈的玉佩莹润光洁,像他主人一样,即使在暗不见光的地方,你也能一眼注意到。
愧疚涌上心头,沈瑜并不后悔,在那种情况下没有更好的选择。虽然他依旧认为,弄丢了伙伴临别馈赠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
他小心翼翼把玉佩放进木匣,藏到柜子里,又把那字条同在襄州赞元给他写的字一样,夹在每日翻看的书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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