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看台上,花梨木三足几上摆着几碟小食,满目生香,白瓷碟盛着绿茶红豆和果子,粉瓷碟托着樱花水信玄饼,霁蓝釉荷叶形碟子里则是摆了雪白糯米团子和桂花糕。
翘着二郎腿的吃糕少年谢少御,一手捧着暖炉,懒懒倚着软榻,似乎看得不过瘾,打了个响指,最后一只中箭的风筝在空中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看似蹿来蹿去不落地,移动轨迹倒是有迹可循。
朱雀衣少年从容自背着的箭袋里取出支比先前要细小的箭,捏了个诀,纤长的手指晃了下华丽长弓,那张弓也变得小了一号。
树缝间漏下的晴光洒在少年白皙的脸上,搭箭上弓,待时机到来,少年眯起眼睛,低喝一声:“破!”
后一支箭离弦带着风声呼啸而去,直直刺入先前钉在靶心的长箭,从箭羽处齐齐将那支箭分成两半,原先的箭坠落,新的小箭钉入靶心,羽翎流淌着光泽,随着风筝飘荡摇摆,自云端跌落。
“哇,思远你可真厉害!”谢少御咬着桂花糕,笑得眉眼弯弯。
王思远收回弓,轻步朝好友走去:“我再让他们放几个风筝,你也来试试。”
“嗯~不要,”谢少御摇摇头道,“心口最近老犯疼,臂力不行拉不动弓嘞。”
“那我们快去医部!”王思远担忧起来。
“怕不是那桃花树的后遗症,医部目前也没办法的。”
“不去检视怎么知道没办法,跟我走。”王思远急切道。
“嘿嘿,我驴你的啦小思远。”
“少御你……你可真是……”
“打风筝没意思,实不相瞒我想去你家猎场夜猎。”
如今整个修界妖魔鬼怪锐减,修罗道罪哭墙被毁,里面的妖邪直接被清空不知去哪儿了,焰摩市还是法定庇护所,这种情况下,修界凡世太平不少,修仙道者有了更多清修时间,但对于斩妖除魔爱好者来说,这些多余的时间只会让他们闲得发毛。
物以稀为贵,导致数十人追捕一头妖兽的情况十分常见,妖兽也许就是个中阶品并不难捕捉,然而捉妖兽的修士们碰上往往会先打一架,运气差的妖兽被困在法阵符阵中一脸愣逼地看着他们打完架被最后的赢家扛走当战利品,运气好没被困的妖兽直接趁他们打架自己撒啦着蹄子跑了。
就……很无奈。
如今修界,只有琅琊王氏自家猎场围困着的妖兽邪灵数量还算可观,按难度等级划分了三个区,供族中子弟和其它仙门子弟散修家的孩子练习升级。
“可现在是休猎期。”王思远摇摇头,“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猎场。”
“诶,好吧,等王宗主回来,我再去请示。”谢少御将装了樱花水信玄饼的碟子推过去,“来叭小思远,陪我吃。”
“嗯啦!”王思远放下弓箭,在谢少御对面的位置坐下,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到他脸颊,转瞬即化。
“哇!下雪啦?!”谢少御欣喜呼出声来。
是初雪。
泠冽北风拂过南山以南,雪花细细簌簌自重云密布的天空落下,如同纷飞的白羽,整个世界都静谧安然,雪花积成蓬松的雪盖,覆上枯萎的草木。
慕琴音的坟茔亦被白雪覆盖,墓地外围灵绳上那串白色符纸如同白蝴蝶在风中翩跹起舞。
人迹罕至的山道上,一道颀长身影石阶而上,身着朱雀衣的华服男子腰佩华丽长剑,金翅鸟冠熠熠生辉,棕红的高马尾在肆虐风雪中飞扬,手中捧着一束云绮桔梗花,一手略微抬起,宽大的袖摆为花挡住了寒风与雪。
王涣到了慕琴音坟茔前,捧着花站了许久,安静地注视着墓碑,冷峻的面容神色柔和,衣上积了层薄薄的雪。
他俯身将花放到墓碑前:“义姐,思远最近长高了些,修为也精进不少,焰摩市小城主当得得心应手,一切安好。”
“皓羽又瘦了,金陵谢氏内外事务,她都用心打理,除此之外,念及故人,她还是会情绪低落,你知道的,她最重情,”王涣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积雪,“其它都还好,请义姐放心。”
犹豫了一下,又自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里面并列放着两枚金翅鸟戒指,一大一小。
“这件事,我一直想对她提,可是……”
颔首沉默间,风的味道有了一丝变化,风中有了淡淡的薰香气息,王涣迅速将手中之物笼进袖中,一把朱底白梅桐油伞已替他挡了头顶风雪。
身披鹤羽毛氅,紫衣梅妆的清丽女子,一手执伞,一手搭了条貂绒披风,见他转过身来,将披风递了过去。
“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慕姐姐,”谢霓羽灿若星辰的眸子含笑,“这里一直很安静。”
“嗯。”王涣接过披风,默默系好系绳,面上波澜不惊,耳根却微微有些泛红。。
最近仙门百家联名,想要拥戴琅琊王氏宗主季凌君为仙皇,联名信送到琅琊王氏却如同石沉大海,未得到任何回复。
然而呼声却越来越高,他只觉得过于吵闹。
谢霓羽收了伞,将手中的云绮桔梗花放在墓碑前,翻手召出梵音,拨子挑弦,琵琶声响,冷冷切切如同玉珠撞冰盘,清音清心,萦萦绕绕,正是一曲《礼魂》。
王涣亦抽出朱雀剑,踏曲舞剑,矫如骖龙,剑光流转,琵琶与剑如同双生,配合地十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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