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起吃过汤面、放过荷花灯,并没有什么好让人值得挂怀的。韩匡这样想着。一直到上了战场,诸葛恭还不听命令,气得他差点当场把人击毙。
那场仗其实没什么悬念,卫夜追着他的后背而来,韩匡佯装败逃,其实还有很多匈奴骑兵,在等待卫夜自投罗网。
诸葛恭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连原本讨论好的战术都忘了,在卫夜的长刀快要刺中韩匡的后背时突然杀了出来,把卫夜的三尖刀格开。
“回来!”韩匡激动地说道。
诸葛恭却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竟然又跟卫夜当面打了起来。
然而负伤的他又怎么会是卫夜的对手,很快人又被卫夜掀翻下马。韩匡咬咬牙,只能退回去继续和卫夜干,还不忘吩咐亲兵把该死的诸葛恭带走。
这一耽搁,卫夜似乎觉察出不对劲,韩匡只能假戏真做,命令钲手鸣金收兵,一边说道:“撤退 !撤退!”
卫夜不再犹豫,快马加鞭追上韩匡。
隐藏在后军的匈奴骑兵才是重头戏,卫夜发现了有埋伏,但为时已晚,匈奴骑兵以快闻名天下,冲散楚军的阵型,还射伤卫夜。
那支箭只射在卫夜腹部,距离还很远,并不能造成致命伤。诸葛恭见有人把卫夜包围起来不断撤退,眼急地夹紧马腹追上去。
韩匡已经骂不出别的什么脏话了,诸葛恭策马追上溃逃的楚军,却被负隅顽抗的楚军射中,人倒了下去,还挣扎着想要爬上去追上楚军。
“不能,放他走……他,必须死…”
这是韩匡去扶他时听到的。
韩匡虽然生气,但也不能在眼下发作。下马背起诸葛恭,恶狠狠地说:“他中了毒箭,过不久就会死的,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就把你办了!”
诸葛恭听到这话才如释重负,靠在韩匡的背上昏过去了。
韩匡把所有医官都请到自己帐篷里,幸亏箭上没有毒,第二天诸葛恭就醒了。第一句话问的是卫夜还活着么,气的韩匡当场拂袖而去。
真是莫名其妙,韩匡埋头走出营帐,抬头看见漫天星辰,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莞尔,这场仗打赢了,他给王病报了仇,虽然没有手刃崇延,但是他想,距离那一日也不远了。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得去面对诸葛恭,问个好歹。
“我……我认得你的恩人,韩王山,去年在洛阳,我见过他,那个王病。”
诸葛恭躺在榻上,嘴唇又白又起皮,脸色也是白得没有一点人色。韩匡坐下,盯着他,示意他接着说。
讲完繁杂冗长的故事,诸葛恭像个等待审讯的刑犯一样看着韩匡,韩匡中间脸色一变再变,最后一脸茫然。
“你就因为这个要取卫夜的性命?”韩匡不可思议地说。
诸葛恭默认了。
韩匡:“你…真是乱来。”
含义不明的一句话,不知道他这个“乱来”是指他冒充楚兵投靠胡人,还是指他和王病决裂一事。
韩匡觉得好笑,非常不理解诸葛恭的做法,想问他跟王病决裂了又关卫夜什么事,但又觉得有些多余。
“你好好养伤吧,幸亏箭没毒。”韩匡说,“赶快好起来,乘胜追击,一举歼灭羯人。”
“你不会怪我吗?”诸葛恭小心翼翼地问,“我是说,我和王病的事,都是我不好,他的父亲死了,我还那样对他……”
韩匡想了想,说:“这事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诸葛恭:“那你,会不会……怪我?”
“你在战场胡来,是得治你的罪,不过这个等你伤好了再说。御史那边我就没有办法了,你知道的,我跟朝廷的人不熟,你还是去贿赂他吧,真要按实情上达天听,你这身铠甲可就不保了。”
诸葛恭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咬了咬牙,把到嘴的话给咬碎了吞回肚子里烂掉。
——
梁军胜了,楚军逃得匆忙,放了把火烧粮,御史的意思是赶走蛮军即可,韩匡却不听,自己带了五千人马,直追到南阳郡。九月初,赵国也派了人南下南阳,两军前后夹击,崇延死前悲痛地仰天长叹:“悔不该杀那陈节元啊!”之后便被羽林军砍下人头。
韩匡浴血奋斗,却没有下令攻击赵军,因为他看到王病。
这支赵国的军队是岑立带领的,岑立和韩匡一样浑身是血,护在王病身前,警惕地盯着韩匡。
世界依旧是红色的,只有那一抹身影,白的,干干净净,越发衬得和周围格格不入。
王病坐在轮椅上,看了看岑立,后者会意,让军队后退,自己推着轮椅到韩匡面前。
韩匡眼泪一下涌了出来,跪在王病面前,颤声道:“公子……你,你过得好吗?我来接你了。”
诸葛恭和韩匡并排站着,仔细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人,那个人看起来和去年大不相同,枯瘦、病态、面呈死相,但有一点变了,他眼里有了光芒。
王病把右手放在韩匡肩上,一路往下摸索到他的掌心,写:已至归宿。
韩匡回握住王病瘦若枝丫的手指,许久才找回声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好……我明白了。”
十月,镇军将军凯旋归朝,不久便两袖清风辞官回乡。
——
秦淮河上船只往来密集,吆喝声和送别哭声掺杂在一起,韩匡却没有太多留恋之情,一名船夫划船过来,大声叫道:“公子可要坐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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