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无黯犹疑了一会儿:“……我有一个问题。只是,这个问题原本不该问你。”
“奈何你眼前暂时只有我一个选择了,否则你也不会来。”蔚予纵支颐展颜,语气甜蜜:“所以,说罢。”
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单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忽而变得深沉晦暗起来:“放下屠刀,真能立地成佛吗?”
蔚予纵怔了一下,随即微笑道:“这要看你是持刀人,还是刀下人了。”
“持刀人如何?刀下人又如何?”宋无黯凝眉追问。
“若是持刀人,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只是佛不好当,要舍一身血肉喂鹰。若是刀下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性命由人,狼狈至极,如果侥幸得以逃过一劫,必然先是感激涕零,喜不自胜。”
宋无黯听出了他话中的未竟之意,继续追问道:“之后呢?”
“之后必然恨意滔天,要想法设法地报复持刀逞凶者。”
“即使他已然悔过?”
蔚予纵微笑:“即使他已然悔过。”
宋无黯垂了眼睫,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若是如此,放不放下屠刀,又有什么区别呢?”
“随心而已。”蔚予纵不以为意:“皆是自己的选择,小五何必着相呢?我的答案不是你的答案,其实,你明明心中已有成算,问我实是多此一举。”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若是犯错,需要惩罚,也应当得到悔改的机会。”宋无黯语气迟疑:“但,若是他已然悔改,惩罚还必要吗?”
“依旧是,立场不同,结果不同。”蔚予纵饶有兴味地望着他颤抖的眼睫:“你若是深受其害,真肯毫无芥蒂地原谅吗?”
“我——”
宋无黯抿紧嘴唇,不再继续说下去。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肯原谅,但到底,意难平。
“我知晓了,多谢。”他从千机匣中取出三只暗天雷放在案几上:“以你的武功本来是用不上这个的,不过你那位朋友大概用得上。这件事很危险,你二人多加小心,及时抽身,不要逞能。”
蔚予纵没有推辞,只对他道:“你也同样,需要帮忙便来寻我。”
宋无黯干脆利落地向蔚予纵告辞,往城西的红雨庐去。红雨庐是吕玄都在扬州最常居住的宅第,平日里少有旁人踏足。这里空间并不算广阔,布置却很用心,四周多植桃树,盛夏时分不见红雨纷飞的桃花艳景,屋檐掩映在青翠的枝叶间,显得格外幽静深邃。其间的每一样摆设都是吕玄都亲自安排的,务以他自己舒适为首要目标。
吕玄都这几日并不经常出门,只是书信往来不绝,想来是在借机布置什么。平日闲暇无事便引着他在扬州四处游玩,为他引荐了云芳斋的蝶娘子,让他各色点心吃个够,甚至还带着他去了古楼在扬州的根据地相思阁,带他见了他曾说过的右臂计都画平竹。
宋无黯步履缓慢地转过前厅,路过书房,他将这个不大的红雨庐摸得清清楚楚。他知晓正厅中摆着的屏风上雕刻的不是梅花而是桃花,他知晓从正厅到书房中间一共铺了六十四块青砖,他知晓书房的山水画后面藏着一幅吕玄都亲手所绘的晏紫淮的小像。而这些,全部是吕玄都告诉他的。
他非常清楚吕玄都正一点一点将自己摊开在他面前,试探着露出柔软脆弱的腹心。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举动。无论是对吕玄都,还是对他自己。初时,宋无黯无措,而现在,他冷静。
两人一直停在扬州,吕玄都似乎并不急着处理罗睺惹出来的麻烦,反而不知为何一再拖延进度。宋无黯陪着吕玄都在扬州停了一个多月,两人难得地相处愉快。若是肯花心思,吕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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