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体贴地没问他迟到的原因。元凰逃过一劫,认认真真答道:“皇叔上次说我的箭虽然够准,却还不够快。我本想自个儿练练,后来因为脚伤,一直耽搁下来了——今天皇叔的病才刚好,在一旁看我练着就是。”
北辰胤点点头,作为对元凰孝心的奖励,感谢地朝他笑笑。这个笑容在元凰看来比往常更为温柔,融进阳光里,同他的梦境重合在一起,把他惊得立刻转过脸去,一心一意瞄准靶心。
“上次三皇叔答应过,如果练得好了,可以把苍龙弓借我试试”,他想,“不过,就算没有苍龙弓,有三皇叔在旁边看着我,也挺好的。”
十授冠
十八年初冬的那一场绮梦对于当事人事关重大,对于皇宫的其他人员来说,却不过是被各色职责填塞满了的烦乱生活中,一道颇具趣味的小插曲。东宫的两位宫女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向伙伴们悄悄讲述太子当日在青红和惨白间不断交替变化的脸色,掩住嘴唇小声吃吃笑着,一面不安的用眼角撇向四周,生怕被无关的旁人窃听了去。她们的眼神都因为这个故事而带上了水波一样的荡漾,给她们了无情趣的宫内生活增添了一抹无来由的光彩同期待。
这段有关太子的传闻在成为良好谈资的不久之后,便被太子十五岁诞辰即将来临的消息所取代,在宫中各处隐蔽的私谈中慢慢消弭。北嵎延续中原的礼仪风尚,男子十五岁都要举行隆重的成人礼,由德高望重的长者为其束发带冠,标志着男子从家中无所事事的“孺子”长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其后便可婚娶出仕。皇室成员在成人礼后便会按照出身地位,赐王封侯,此后即便不愿入朝为官,也可每年领取朝廷专为贵族发放的俸禄。
北辰望的两个儿子伯英仲远,便都在十五岁的时候,由长孙太后做主封了侯,也便同皇城中的其他贵族一样,加入到购买饲养斗者,送往竞技场角逐比斗的行列。北辰伯英一贯有掌握重权登临高位的志向,同北嵎的青年皇族们相处很是融洽,自然不肯放过结交朋友扩展人脉的大好机会,成人礼过后便迫不及待地成为竞技场的常客。北辰仲远没有大哥这般复杂的心思,而是性子随和,对大哥很是尊敬服从。他不愿意畜养斗者,却也不想落单成为贵族青年中格格不入的怪物,于是便时常跟随着伯英出席竞技比赛。
竞技场在富山高的巧妙经营下盈利不断,只是自从北辰胤接管之后,就再没有受到过以往的重视同税务上的优惠。富山高有心再次周旋,无奈看贯战场厮杀的北辰胤对狭隘场地间的生死决斗毫无兴趣,不论富山高再三邀请,一次也不曾赏光过。北辰望生性宽厚谨慎,对竞技场激烈残忍的营生也并不赞成。他虽不阻止两个儿子玩乐,自己却不愿同他们一道前往,只推说年轻时候曾经看过,如今觉得厌了。长孙太后一届女流,又笃信佛教,更不可能成为富山高的有力后盾。好在她是个遵奉传统的人,认为竞技场既然在北嵎由来已久,便绝不能轻易废除,还曾为撤销竞技场的特权对北辰胤大发雷霆。富山高眼见着当前的掌权者已无收买的可能,便将目光投往年轻一代的身上,对惠王家二位世子伺候的格外殷勤——待北辰望百年之后,北辰伯英就能承袭惠王的封号,而一旦太子登基,更会将原先散落在各人手里的权力收回。北嵎在可以预见的数年之内就将脱离二王一后的掌控,落入竞技场内纵情玩乐的年轻人的手中。
对于元凰而言,自由出入竞技场对他并无太大的吸引力,真正让他翘首期盼成人礼的原因,是他将在十五岁之后正式参与国策的议论评断——北嵎太子虽然要等到双十年纪才能正式加冕登基,在成人礼过后便可同大臣们一起上朝商议政事。在十五岁之前,他所做的是尽力了解北嵎的权力分担、朝中的势力分布,每日国家里发生的大小事物,长孙太后却很少仔细向他讲解。太后的做法自有她的考虑,生怕元凰参与政事之后,大臣们会通过各种手段对他施加影响,在他心智未熟之时便被过早的卷入勾心斗角。元凰懂得母后的担忧,从不曾插手不该过问之事,却觉得自己既然已经饱览群书,下一步便应当身体力行学习治国的道理。他对富山高的提前邀请并无太大兴趣,而是期待着成人礼过后的首次列席听政。他虽然还没有权力作出决定,长孙太后也依然能够禁止他参与某项特定决策的讨论,却至少可以穿起朝服,同二位皇叔一道立在殿上,听诸臣们用平缓的语气谈论在国家的各个角落里上演着的各种生死变迁,偶然也会爆发激烈的争执。
只有这样,才让他觉得他的国家是鲜活着律动着的,而不仅仅是版图上一圈用水墨勾勒成的平面轮廓同严峻文字。他的国家同他一样拥有生命,每时每刻都在呼吸,成长;每时每刻都有意外发生;而他会在不久之后的将来成为这片土地上一切悲欢离合的操纵者,同他敬爱的父皇一样,在宽大辉煌龙座之上,从十二垂琉后面俯视着他的子民。
更让元凰兴奋的是,北嵎太子在十五岁生日后还将获得首次完整巡视疆域的机会。与登基前必经的出城考验不同,太子授冠之后的出巡并不以磨练修行作为目的,而好像是一场在辅政大臣陪同下的游玩,让太子在权力交接之前得以亲眼目睹北嵎历代先祖们创下的万代基业,得以明了他即将肩负的重大责任。
相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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