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耳朵才能听到她的声音,他很多时候都觉得她安静的像一抹幽魂。这几年她一直这样小心翼翼的存在在他身边,连梦话都很克制,几乎从来不会吵到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讨厌她。不论是作为什么身份,她都做的太优秀了,优秀到连他都快要不忍心再这么讨厌她了。
如果不是她曾给他带来那么多难堪而痛苦的过去,他想,她该是值得被人善待的女孩,只是,那个人并不该是他啊!
感觉到她的呼吸均匀了,他悄悄的朝她的方向移了移,仿佛有一道魔咒在他耳边响起,他突然着了魔一样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肚子。
她还不显怀,什么都摸不出,软软的,和以前完全没什么不同。她那样瘦,手臂肩胛都是嶙峋的骨骼,好像连灵魂的重量都撑不起,难以想象,她居然支撑着一个小生命。
这感觉真神奇,好像冥冥中有一条血脉,透过她的身体,触碰到了他灵魂的最深处,像突然被煮沸的水烫到了,他痉挛一样猛地抽回了手。
心跳失控一般如雷鼓噪,他赶紧翻了个身。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有几分期待,期待这个孩子,他的孩子。他甚至荒谬的想,也许这个孩子会是个女孩,像她一样漂亮。
他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到了,他不知道的是,她那张毒药一般的脸在他脑海里竟然是那样清晰,甚至超过了叶清。
太疯狂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定是因为太恨了,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清晰的记得她的样子?
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他侧着身子,背对着她,可是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还要清晰。
他自己也不记得是那一天开始,她突然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一边厌恶着,却还是离不开他,她太像素素了,爱钢琴,安静却很执拗。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贪玩出去,素素不会遇到意外。他出门的时候素素曾拉着他的衣角,眼巴巴的说:“哥哥你今天别处去玩了,和我一块去游泳吧!”
这么多年他总是做梦,梦见素素最后那个期待的眼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黑很多,白眼仁很少,盛满了天真。他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出去玩,而等他回家的时候,看见的是素素紧闭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
她再也不会和他说话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他拥有的唯一的亲人,就这么离开了他。他实在没办法释怀。
直到他遇到了陆则灵,她像素素一样,总是用期待又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他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渴望,于是着了魔一样接近她,想要弥补过往的错误和遗憾。
得知叶清要去美国的时候,他感到震惊而绝望,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东西会为他驻足,连拯救了他的爱情也离他而去。
他害怕分离,害怕距离,可他又没办法阻止自我的叶清。
仿佛又回到了青春期那个叛逆的盛业琛,难受的时候总是放纵自己,甚至曾经触碰大麻来麻痹他心中那些如猛兽般吞噬他的孤独和恐惧。
他形单影只的来去,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只有陆则灵固执的跟着他,那样执拗,真像素素啊。
他难受的时候,曾在学校的小湖边静坐,而陆则灵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更靠近水面,依靠着一块石头。
他手边有烟,背着风点燃了烟,烟草的气息通过鼻腔一点一点吸入肺部,一直空置着的前胸终于被填充完满,不再那么疼了。
校园里稀稀疏疏的路灯灯光很微弱,和新栽的梧桐一起倒影在湖面上,风一阵阵的,水面波光粼粼,好像什么都破碎了,可是没一会儿却又还原了。
夜里的风还是凉的,吹得她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盛业琛这才注意到她穿着裙子,白色的。她很爱白色的裙子,过膝的长度,像九十年代的淑女,梳着马尾,清心寡淡的垂在背后。
她的外貌是不容置疑的美的,光是学生会里追过她的男生就多不胜数了,可她就是对谁都淡淡的,唯独对他,执着的有点偏激。
盛业琛有些出神的看着她,她等在那里,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她整个人缩成一团,盯着湖面的波光,过了一会,他看见她走近了那水面,修长纤细的手伸进了湖面。
她一捧一捧的掬起湖里的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盛业琛看不明白她的行为,往前倾了倾身子,才发现她是在水里捞东西,她捞的,是天上星星的倒影。
真傻啊,那星星是假的啊,她却仿佛真的触碰到了似的,笑得那么开心。
现在想来,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孩,才能这样越挫越勇的在他身边吧?
他是在庆幸吗?庆幸她像个疯子一样爱着他,爱着这个连他都嫌弃的自己。
像两只绝望的刺猬,他拼命的逃开,而她却傻乎乎的扒光了自己的刺,鲜血淋漓的向他靠近,像在对他说:看,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可以拥抱你,我不会让你疼。
像有魔力一般,他自私的汲取着她给他的那些温暖,即便知道她也在疼着,却固执的不为所动。他太害怕了,陆则灵的爱太纯粹太赤/裸了,他要不起,也不敢要。叶清已经让他够难受了,亲自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三次。他不能爱,更不能爱这个比他还要偏执的女孩,甚至,她曾那样伤害过他。
他静静的躺着,那样安静,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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