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看,陛下已经无碍,许是近日过于老累,这才昏睡不醒,”
资格最老的乔太医战战兢兢地说道,昨夜起了高热,只一针灸就消了下去,本以为无事了,却没想到,今日时过正午了,皇帝还没能醒过来。
太医们身家性命都在皇家手中,两年前太宗皇帝去世,死了一批,如今这皇帝若还有点事,满院的太医怕是没能留下几人。
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啊!
“都退下吧,”萧太后一扬手,终于让这些从昨夜就忙活到现在的太医们都暂退出去,许能稍缓口气了。
萧太后轻叹了口气,坐到床边,看着龙榻上昏迷不醒的儿子,目光极为复杂,她似乎很久很久没这般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了。
黑瀑如锦缎般的长发,便是睡着的时候,也规整得很,不见散乱,一丝不苟,古铜色的皮肤随了他的父王,飞眉入鬓,极为英武,而那一双像极了她的丹凤眼此时却安静地合着,没有和她对峙时的冷肃,也没有了面对满朝文武的逼人气势。
五官只薄唇随了他父王,没有了往日似嘲似讽的弧度,还有些苍白,萧太后神情顿了顿,不自觉想要伸手去碰碰他,可还等她完全伸出去,就又收了回来。
他这个儿子从小自律,从不让她操心,然而她以为最听话最体贴的儿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了自己的想法,做出那等……事情来……
继位的两年来,母子间越发不见亲密,隔阂也越来越大,“钰儿……”她许久没有这般唤他,话一出口,又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周允钰却陷在一个个浑噩又清晰的梦里,他应该是快要死了吧,死前回光返照了,才能把年少之时的所有事情都清晰地在脑中再过一遍,那些曾经被时光模糊了的事情,也越发清晰鲜活起来。
即便他有两个庶兄,可当他从他母妃肚子里出生,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九王府世子,将来会从他父王手中接过他的一切,那是从他出生时就属于他的责任,他这么认为的,也一直这么要求自己。
文治武功,他半点不输于京城里的任何一位青年,甚至在军事武略上,有着让人吃惊的天赋异禀,然,在他十二岁之时,一切都不同了,曾经让亲人骄傲让他人羡慕的优点,成为了他的缺陷。
他的父王,不,应该说是父皇,只觉得他可为猛将,难为国君,本来名正言顺的太子之位,成为众臣缄口不言的事情。
十二年来,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一切,一夕之间被全部推翻,全部否定。
父皇看重他七弟不说,就连本来就更宠爱七弟的母后也毫不犹豫偏向他,那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感觉,随着翻滚的记忆,从曾经随时光的淡漠,变得滚烫起来。
心痛,他在回光返照的梦中,依旧会觉得心痛……
那是他曾经最为消极的一段时光,最后是看不过的萧家外祖,动用关系让远走边地,暂离喧嚣的京城。
战场杀戮渐渐洗涤了他烦躁不安郁郁不忿的心,到边境参战,某种意义符合了他父皇对他的定位,冷了一些拥戴他的臣属的心,但经历第一场生死战后,他就知道这是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
两年时间,他一次次行走在最荒凉的边境,他的刀锋饮过无数戎狄的血,也饮过那些来刺杀他的人的血,他没有错,在一个深夜里,他终于确定了,他没错,懂兵法善谋略不是他的错,他能驾驭千军万马,如何不能统御满朝文武。
父皇不认同,母后不认同,但那也不能说明他们是正确的,未来和事实其实一直是把握在他的手中的,他一蹶不振,才是错的。
这或许是他外祖父要告诉他的……那个睿智的老人。
两年沙场历练洗去了他身上遗留的少年稚嫩,归京而来的他,没有了离京前的不安不忿,他可以淡然地看着宫宴上,父皇对七弟多番赞许,看母后对七弟呵护备至,他可以淡然面对庶兄的奚落,面对亲弟的炫耀。
他放弃了?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暂时隐忍不发而已,他会让他的父皇看到,谁才是最适合大虞的皇帝,而他们看中的七皇子,还受不了一点美色诱惑,经不起一点挫折历练。
环环相扣,不着痕迹,一度让人赞许的七皇子,他的缺点不断暴露在父皇和朝臣面前,与之相反,他隐忍沉着,战场得胜归来,没有半点骄傲,每有差事,也都能不出纰漏地完成,比起庸碌的两位庶兄,他怎会是没有才德的人。
在他重归京华的时候,七弟基本是未正名的太子了,但这两年来,他将他的美梦一点一点打碎,父皇和朝臣给了他不该有野心,自然也该一同品尝这后果。
在臣属的怂恿之下,七弟果然不负他望,选择逼宫,想要重复他父皇当年的行为,但面对政变夺位成功的父皇,这是一条蠢得不能再蠢的作死之路。
亲手杀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这个打击确实很大,但这就是皇家,父子兄弟无情的皇家。
随后他被册封太子,迟了五年,他终于回到本来就属于他的位子上,接下去两年,父皇身体一直不好,国家大事都是他在处理。
父皇去世,他继位,年仅二十岁,但就在他登基的前一天夜里,他向来强势的母后,将他请到了她的宫里,将一卷信件资料几乎是摔到他的脸上,
“他是你的亲弟弟,你的亲弟弟啊!”母后声声泣血,那目光像是不认识他这个儿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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