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抱着膝,歪头凝望着他,轻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好奇相问的神情,是一份如昔的天真无邪。
子规定定道:“是!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可是……”凤涅笑道,声音更低,“一个人的头顶,只能有一片天啊……”
子规双眉一蹙,身体像是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却听得那人又笑道:“总觉得你……”
子规屏息听着,整个人彻底僵了,心中似乎隐隐知道她将会说什么。
凤涅却忽然又道:“算啦……你对我好,比什么都强。”
她伸出手来,在子规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如安抚,如肯定。
子规却仍旧不能动,凤涅道:“起来吧,本宫的腿有些麻了,该回去歇息了……”
子规起身,有些松一口气,又有些怅然,呐呐道:“娘娘……”
那人却已经迈步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张开双臂,喃喃道:“明天还要早起,唉,想到要回去头越发大了……”
不似是平时里的端庄,随意伸展的动作看似是起舞一般,几分落寞。
尽管凤涅心中有一万个不愿回宫,在范府的最后一日还是极快过了。
正午一过,宫内便有人来,备了凤驾迎接娘娘回宫,范府上下又来辞别,如此一拖,起驾回宫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凤驾入了宫门,凤涅便觉气闷,一直进了凤仪殿,才喘息片刻,便又起身换了衣裳,前往勤政殿“谢恩”。
这是凤涅头一次瞻仰朱玄澹“工作”的地方,殿门口上禁卫同太监们层层恭候,小太监见了礼,便进内通报。
片刻,大太监季海带着一脸笑出来:“娘娘大好,奴婢给您请安了。”
凤涅道:“公公辛苦了,陛下可在?”
季海哈着腰,一脸诚挚:“回娘娘,陛下在呢,不过还有几个内阁的大人也在里头议事。”
凤涅点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议了很长时候了么?”
季海皱眉道:“可不是么?半个多时辰了,本来万岁爷还想着去娘娘宫里头呢,不过……瞧那样,好像还得再过一阵子。”
凤涅“啊”了声:“国事要紧,陛下专心是好事,不然本宫待会儿再来吧。”
凤涅正要转身,却见那本来关着的勤政殿门扇打开,里头鱼贯走了几个大臣出来。
季海一看,笑道:“娘娘真好福气,刚一来这就议完了!”
凤涅也淡淡一笑,站住了脚。
两人这一对话的瞬间,凤涅抬眸,正对上数道不善的目光。
面前,几个大臣分两侧站着,倒是泾渭分明。
左手边儿上的,乃是个中年人,看似同范汝慎年纪相仿,身边跟着个锋芒外露的青年,却正是户部尚书姬遥同刑部尚书司逸澜。
右手边上,是个容貌甚是俊美的青年,身边跟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身形微胖,脸儿圆圆,一个带两点鼠须,目光灵活。
这三人,却正是范汝慎一党的,分别是范汝慎的女婿吏部尚书颜贞静,礼部尚书郑崇,同兵部尚书崔竞。
颜贞静一党见了凤涅,便恭敬行礼,道:“臣等见过娘娘。”
凤涅见颜贞静生得顺眼,他身边两个也各有特色,便一笑:“众位免礼。”
另一边上,姬遥同司逸澜两人对视一眼,各露出不屑之色,然而礼不可费,便也上前行礼:“见过娘娘千岁。”
凤涅同样淡淡然应对,两部大臣各行礼罢了,候着凤涅入内,才各自又迈步而行。
勤政殿的门扇将要关上之时,凤涅听到一个声音道:“这两日娘娘省亲,颜大人怎么没去凑个热闹?”
乃是一个嘲讽的语气,听声音是刑部尚书司逸澜。
却听颜贞静平静道:“本官虽是相府亲戚,然而内外有别,自不便前往。”
司逸澜又道:“这可当真可惜,颜大人心里怕是盼的滴血呢吧。”
颜贞静道:“司尚书言重了,本官只思尽忠尽孝尽我本分,不知何为‘盼的滴血’……还请司大人指教一二。”
“你!”却是司逸澜带怒的声。
门扇紧紧掩上,凤涅便只听到此,心中笑想:这位司逸澜就是范夫人说过的,因为刑部无法为范家打死人之事定罪而气病了的那个,如今一照面,果真是“朝气蓬勃”。
只不过,想要跟范家斗,目前来看,光是一个范府女婿颜贞静,就够他对付的了。
虽然只是见了这面儿,凤涅却也看得出,颜贞静乃是个内有乾坤腹带黑水儿的,不然的话,又怎会得范汝慎青眼,连崔竞同郑崇都双双听他的。
何况从他对答司逸澜的挑衅之词亦能看出来,此人绝对是面不改色却能将人玩死的角色。
正心里头想了一番,却听有人道:“大热的天,你又何必特意走这一遭?”
凤涅闻言,急忙收敛心神,打起精神来,上前款款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朱玄澹起身,负手迈步而下,走到凤涅身边,将她扶了起来:“都说不必特意走一遭,你倒是越发拘礼了,怎么,回了范府一趟,又同朕生分了不成。”
这话说的温柔之极,跟在凤涅身边的季海一听,鬼主意即刻冒出来,一挥手,众宫女太监,连同陪同凤涅的康嬷嬷各自“退后三尺”。
凤涅见朱玄澹如此“情热”,便只好跟着一笑,做感恩状:“陛下说哪里话……只是礼不可费,何况臣妾是真心想要叩谢陛下天恩,准许臣妾回府省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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