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臻冷眼看着她,察觉到她拿杯子的手,微微颤抖,水洒了几滴出来。不过她很快拿纸巾去擦,多半是想要借由动作来安抚下她此刻忐忑的心绪。
他优雅地喝着杯中的酒,酒香扑鼻,琥珀色的液体晶莹剔透,宛若无暇玲珑的美玉。
她应该喝点酒的,定定惊,不是吗?
严可欣其实也是想喝酒的,但前阵子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耳提面命,不得喝酒。
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也不想家里人担心,尽管心情不佳,她也力持自己不去碰酒。
她喝完了满满一杯子的水,觉得喉咙不再干燥,才开口,“臻儿,妈对不起你。”
“这句话,我听厌了,能否换句话来听听?我的时间宝贵,不想浪费听你无聊的道歉语录。”
他抿了抿唇,不以为然道。
他不信她没下文,不过陈词滥调,这开场白选得确实不怎样,太没品位了。
只能说,这些年,她还是没长进,在冷振雄的呵护之下,日子过得太过舒坦、太过滋润了,精辟点的措辞都没学到半招。
也不知道冷振雄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臻儿,”严可欣被她这么一说,眼角被逼出了莹润的泪花,“臻儿,我都决定离婚了,难道那也不愿意退一步吗?难道妈无论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当初对你的亏欠了吗?”
她声泪俱下,如泣如诉。
“你离婚是你的事,这是你的选择,我当初说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再说你单凭小小的离婚就想赢取我的信任,还太早了,这世上哪有这等一步登天的好事?弥补?”
他冷哼一声,“笑话。是,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弥补不了的,因为过去的历史不可能被改写。”
“退一步?”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杨高,“你所谓的退一步是什么?你离婚还附带条件的是不是?没诚心还想要我的原谅,你扪心自问,你这趟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别说是为了我。”
他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周遭的气压,也随之骤降。
严可欣忽然说不出话来,像是被他给堵住了一般。
是啊,她此次前来,说一点私心也没,是假的。
她明明可以说,不想让他们兄弟互相残杀,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却怎样也开不了口。她若真这样说,在臻儿听来,定是欲盖弥彰。
“还有,”他忽然站了起来,身材高大,气势迫人,轩昂的身子微微前倾,朝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只是决定离婚,还没离成婚,没做成的事,突变很大,别急着下定论。下次见我就没有这么容易了,带着你的离婚证书过来。”
他喝完了杯中剩余的液体,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严可欣依然坐着,身子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起不了身。
是啊,还没离成婚呢。
就妄想来谈条件,臻儿经历了那么残酷的童年,如履薄冰地爬到了如今这样辉煌的地步,怎么能容忍旁人对他指手画脚来着呢?
惧怕,是啊,刚才,真有那么一刻,她对他生出了几分恐惧之心。
明明是自己生的儿子,她怎么会害怕呢?
闭了闭眼,身子往后靠了靠,脑海中思绪纷乱。打电话给他之前,她想了很多,还想劝他别跟天澈为难了,但是面对他之后,一切哪会按照自己的剧本上演,他又岂会容忍?
她发现自己这个母亲真的很失败,劝服不了天澈,也劝服不了臻儿。
天澈似乎下了决心要跟臻儿过不去了,臻儿也亦然。似乎不拼个鱼死网破谁也不会罢休。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希望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如今这个下场,都是因为自己当初的一时之失。报应,就算是报应,她也希望统统降临到自己身上来,老天睁大些眼睛,别乱惩戒。
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极其无力,还是掏了出来,“雄哥?”
听到对方的声音,她还是吃了一惊。
昨晚跟雄哥提离婚,没有任何前兆,雄哥当场就发飙了,认识雄哥这么久,她从未见过雄哥发这样大的火。
今早起来,对自己不闻不问,身侧的一角,冰凉,想必他很早便起来了。
自从将公司交接给了天澈之后,他对睡眠过分注重,不会很早起来。
她心里隐约是明白了,雄哥是想避开自己了,免得忍不住下手掐死自己。
昨晚,他只说了一句,“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是蛰伏其中的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她失声了一般盯着他,贪婪地盯着他,这样的日子,为数不多了。
他从没对不起自己,是自己负了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场景,成了可望而不可求了。
她出门的时候,听陈嫂说他去送小宋了,在外头瞎逛了一天,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才给臻儿打了个电话。
算起来,今天一天没见到雄哥了,而她,有家归不得。
“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温不火,但是她与他相处多年,知道他越生气越平静。
“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就回来。”
“那好,”他滞了滞道,“你没必要为了躲避我离开家,不管你为了何种目的要跟我离婚,我都应了你。”
他说的很慢很慢,而听在严可欣耳中,当下心就被狠狠揪住了。她挂了电话之后,匍匐在桌上,情不自禁哭了出去,想要发泄内心不可言喻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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