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被她视线引去,看了眼孙老微微摇头:“孙老可不行,家的基业在这里,他还得回去好好看护着。”
五年来桩素第一次听流苏提起自己的家,有些好奇:“二师兄的家竟然在镇上,为何我一直不知道?”
流苏好笑:“那是因为我极少回家,基本就留在了笙箫谷。”
桩素见他答地这样淡,一时也不知怎么再问,只是静静地“哦”了声。其实至今她还是不明白,流苏这样的人,为何就甘心留在笙箫谷学那莫名其妙的戏曲。许是兴趣所致,她这样同自己说。
流苏在茅屋的一处堆了堆草垛子,理净了,又铺了条被褥,对桩素道:“素素,今晚就要在这里过夜了,明天一早恐怕师傅就会发觉你不在了,你也累了,先稍稍休息下,明天我们就动身。”
桩素本就困顿,闻言也不反对,只是问道:“我们是往哪走?”
“汉国在楚国的南面,我们一路南下就是了。”
“恩。”桩素温顺地应了声,一时呵欠连连,“那我先睡了啊。”
“睡吧。”
桩素钻进被褥,心事已松,不多会便安稳地入了眠。这时孙老已经不在,流苏一人在篝火前不时地向内放着柴,神色温温的。
外边的风似乎都被格住,只听呼啸,不曾落入茅屋之内。
次日一早,桩素朦胧间被细碎的声音吵醒,揉了揉睡眼,只见流苏站在她面前极是好笑地看着她。她一时大窘,睡意也陡然消了大半。
待桩素准备妥当,两人便上了路。
走在林木荫荫的道路上,离镇渐渐远去,桩素才真正感到自己是在离开。然而她没有再回头望上一眼,她怕这一看,自己就难以坚持。她的手中握了唯一带出的那块玉佩,晶莹剔透。
这块玉沉简送她时,曾经反复强调要她万不可弄丢,也不可随意叫人看见。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
流苏走在她面前,一路两人都默然无言。桩素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感慨他确是美的。幼时曾经戏称他若女装定美过她,现在一过五年,流苏已是高挑修长,却依旧不避免流露他的美。桩素站他身边,确有自惭性愧。
按照流苏的行程安排,第一站会先到扬州。
俗话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若要研讨词曲,扬州自是不可多得的好地。
第十章 当年明月在(上)
风轻轻挂在枝头,卷起几片稀疏的叶,打个卷儿,纷纷落在了地。笙箫谷中一片寂静,站在那的人一个个担忧的神色。大门之外落了几辆马车,上面已经盖了积雪,背后是一地的积雪,上面落了车轮滚出的痕迹。
马立在那不时不安分地踏着几下脚蹄。
屋内燃着煤炭,黑中透红。白衣的背影落在窗边,望着窗外,没人看到他的神情。
他背后的椅上坐了两人,桌上沏了茶,都是一口未动。
外边来去的下人们都刻意放低步声,不敢往屋子内瞥来一眼。昏昏沉沉的檀香味笼在周围,烟袅袅升起,没有风,徐徐荡向高空,顾自虚无缥缈地散去。
慕容诗的眉心微蹙。燕北的表情也不妨多让。
轻尘始终没有言语。
一阵难耐的沉默,这时远远落来匆匆的步声,李九一路跑来,进了屋看了看各人的神色,汇报道:“方才接到探子来报,流苏二人应该是去了扬州。”
“咔嚓——”轻尘手中的杯子突然碎裂,酒液溅开,隐约漫上点红。但他却仿若没有察觉,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们果然是南上了吗?”
李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慕容诗看着他被碎片割伤的手,不由皱眉:“李九,那些守卫是被谁伤的,可有查出?”
李九闻言,慌忙答道:“已派人检查过那些伤口,都是一刀割破咽喉致死,伤口很细,应该是个用暗器的高手。是否要派人追查?”
“不用了。”轻尘淡淡地阻止了他,“我知道是谁。”他微微仰头,迎面的寒风吹乱了他的发,微微乱了衣襟。他一顿,话语轻轻地落入了几人的耳中:“我已经,有十年没有出去走动过了吧……”
一声叹息。
慕容诗的神色闻言已微微一变,当即阻止:“不可以。”
轻尘转过了身,淡淡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一抿:“我不会殃及一叶盟。”
这时所有人才看清了他的神色,都不由愣然。
轻尘依旧在笑,唯独眼眸空洞。放眼看去,是一片宁静,无喜无怒,平淡无波。然而,淡至漠然。无端叫人心里生痛的漠然。
他仿佛看透了天下,唯独看不透的,却只是他自己。
燕北凝着他的神色,喉间有些干涩:“若被人发觉你的身份,恐怕会有危险。”
“你是说朝廷暗中下达的巨额悬赏吗?我的——项上人头。”轻尘纤细的指轻轻地往脑旁一指,语调不自觉地一扬,“当年避世我并不为这个,如今出世,也不可能因为惧怕这个而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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