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绑着布的绳子都破损了一截露出细细的丝线……一切都太真实,真实得好像这件死物被赋予了魔法,所以能活生生地站在这个世界上。
也许在银河眼里,现实世界是假的,虚幻世界才是真的吧。
画画并不是一件美丽的事情,顶多最后出产的作品是美丽的。银河用水彩,穿一条围裙,围裙很脏,看得出已经用了很多年,才刚洗干净但是这会儿又开始脏了。橡皮檫碎、多余的颜料,还有脸上和手上都慢慢变脏,但显然银河并不在意。
当年看过别人画画的时候,本来我和那个朋友都挺干净的;但是到了最后,我样子还正常,她已经变成了仿佛刚拎着扫帚扫完大街的环卫工人。
这个稻草人戴着一顶帽子,看得到脸后面那里的稻草缺了块,应该是在画桃乐丝故事中角色,那个想要变得更聪明的人。可银河并没有将绘画的焦点放在这里上,她最用心的,是稻草人的笑容。
我又想起了她说话的样子:“给我一支笔,我把银河画给你看。”——那么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妹子,也就在说起画画时,声音稍稍大些。
——银河会画画,那景凉会什么?
思维模式突然就跳跃到了这里,我一愣,没再往下想。银河和景凉乍一看是很像的——不爱说话、缺少表情。但只要稍微观察就能看清,银河是真的无话可说,偶尔想说话还不知该怎么开口;而店长……是没有自己的观点,或者说,像有一层隔膜挡着她和这个外在世界,所有真实想法都被隐藏在那层玻璃之下。
最明显的差异就是,店长很少说“我”字,银河会说;银河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虽然方式不太聪明,店长到目前为止,只做过一个表情;银河很少说关于旁人的话,但店长在描述其他人时语言是最清晰的。
可能这样讲有些不要脸,但我总觉得景凉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你看到她就知道的了。
这时银河已经画好了草稿,开始上色。水彩不像油彩。油彩很硬,你可以在画纸上画满满的黑色,然后用彩色遮住背后的黑暗;但是水彩不行。水彩会染进去,而且很难修改。银河学画画肯定学了很多年了,我想。
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不好去评价画的水准,但在我看来银河已经画得很美了。不是那种精雕细琢的美丽,也不算特别标准,可是非常真实。
神还原。
对,就是这个词,异乎寻常的还原!
银河就像用笔在讲述一个最美的爱情故事:“我要让你活着,至少在我笔下,你是栩栩如生的,会摸我的头发,会温柔地对我笑。没有人能说你不存在,没有人有资格这么说!”
当然,这件事情在看画时多半是看不出来的。但你看银河一眼,一眼就够了。最深切的渴望令情感显得更加动人,心灵深处的触动描绘出最好看的画。就是因为用心,银河才能在画某个细节的时候那么仔细地观察,生怕画错了一丁点,那态度让人丝毫不怀疑,如果这时候有人害她错了笔,她会毫不犹豫整张画丢掉重新再来。
我忍不住看得入了神。
等到进度终于到了一半左右(我是行外人,未必真的是画了一半,但从我的视角确实如此),银河拿着画笔,盯着那幅画看,仿佛程序员在找。
她太专注,头上蓝色的发簪一动不动,以致于松开了手上的笔,眼看就要掉到地上去。我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要提醒她,银河先一步抓住了那支笔的一头,见没有危险后,重重地松了口气,仿佛刚刚不是抓住自己的画笔,而是拯救了整个世界。
她拿着那支笔开始使劲吹,确保上头没有哪个地方被弄脏。我未曾见她这么紧张过。就是当初延烧整个城市的时候,她也一动不动,毫无表情,仿佛世界与她无尤。
……该不会这支笔很贵?但是银河家是从商的,她又从小学画画,不会缺这种钱吧?
好吧,只能解释为银河是个节俭的女孩子了。
然后她继续画。这时候夜色已深,窗外风景像罩上一层黑纱,屋内的灯显得更亮,纸上颜色越发清晰。语音似乎终于处理好了她带回来的东西,出来就看见银河在画画。她走过去,发挥勾搭精神,开口就道:“你在画画啊。”
我惊呆了。
银河吓一跳,差些错笔,她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已经一百年没和人类进行社会性无意义交流(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刚刚时间流速好像格外地慢,尽管其实才几个小时)。半响,她点点头,僵硬地将视线挪回画上,试图继续。
但是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会儿,我看得出银河真的努力试了,她试着下笔,但是她好像又没那个勇气画下去。哎,连我都觉得整个氛围被打破得不要不要的,更别提她这个自然反应天生慢半拍的画手。
“你在画什么?”
“稻草哥哥。”
“桃乐丝的那个?”
“……大概。”
“你画得真好,为什么不发上网?”
“板子,太贵了。”
大概是发现自己可能画不下去了,银河自暴自弃地开始和语音聊天(喂)。
“你为什么画它?”
银河看了看自己的画,又看了看语音,坚定地开口,眼睛都在发光:
“稻草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学过画画,有见谅,还望指教。关于雨水那个……!是真的!我记得写第一章的时候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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