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揭露,东丹天极反而有种邪恶的快感升腾而起,抚摸着黄泉凉凉的面孔:“你是射月国的大王子,该记得自己除了个妹妹,还有两个异母弟弟吧。呵,那个最小的弟弟叫伏遥,母亲雪弥妃是你父王偶经江南游历,一时兴起掳来的汉家少女,对不对?伏遥出生没满月,就和他的母亲一块被娘家人给救走了,你父王怕有失颜面,对外便称他们母子突染恶疾病故。那时,你大概才十一二岁吧。”
长长一串说完,黄泉大张的眼眸再也无法转动,身上却越来越冷。
死一般的冷寂里,响起咯咯几声,是他的牙关在振——
“离儿,你太紧张了。”东丹天极怜惜地将他按回床上坐定,言语则是和面上温柔截然不同的无情,继续撕裂黄泉耳膜。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实话告诉你,雪弥妃本是我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的妻子。”
又一个晴空霹雳似的惊人秘密,黄泉身躯抖了抖,脸白如雪。
东丹天极沉默一阵,苦笑道:“我原先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秀才,十七岁那年,两家就张罗着为我和未婚妻完婚,谁知飞来横祸,大婚前夕她被你父王劫回射月国。离儿,你可知我当时有多悲愤伤心?”
知道黄泉不会也无法回答他,他怅然叹息一声,自己接了下去:“我急得跟疯子没什么区别,可凭我一人,根本就不可能救回她。我就四处告求,奔波了大半年,总算老天开眼,竟让我机缘巧合拜入当时的白道武林盟主阮烟罗门下,还求得师尊他仗剑万里,前去射月国营救我未婚妻。”
他提起那阮烟罗,脸上现出黄泉从所未见的景慕之色,显是对这师尊极为敬重。但很快被阴郁掩盖,涩然道:“我日盼夜盼,师尊终于把未婚妻带回我面前,可她怀里,居然抱了个小小的男婴,嗬——”
凝视黄泉不停颤动的唇瓣,东丹天极静静道:“你也该猜到了,那个男孩就是你弟弟伏遥。虽说她是遭你父王蹂躏,无奈生下了这孩子,可她却怎么也不舍得丢掉这孩儿独自回中原,师尊只好将他们母子一起救了回来。”
苦苦一笑:“我固然讨厌这孽种,但为了她,终是将孩子留下了。为掩人耳目,我把孩子转托给我双亲抚养,谎称是在路边捡来的弃婴。我双亲是殷实善良之人,直到过身,都当孩子如自家骨肉般疼爱,还替他取了个名字,元烈。”
熟悉的名字如两枚毒刺深深钻进黄泉心里,吐出无力呻吟,他支持不住地瘫倒床上,手脚像浸在冰水中,温度一点点流走——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因为执着的恨,狠狠地折磨那个只是单纯爱着他的无辜的人,已经是一种永远也褪不了色的愧疚,牢牢盘踞体内。
但如果报复的对象错了呢?那他以前所做的一切折辱又是为了什么?元烈所受的一切忍耐和屈辱更是为了什么?
元烈,原来是他的弟弟……
紧紧抓着衣襟,透不过气地急遽喘息,这时,才发觉前胸后背的刀伤一齐狂嚣肆虐,痛不可言。
“离儿?离儿!”
黄泉急喘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即刻就将晕去。东丹天极一惊,轻拍黄泉冷汗涔涔的脸庞,将他抱进怀中,用体温暖着黄泉冰柱似的身子。
“……你一时的确接受不了。可倘若不是你父王造的孽,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不过,若非如此,你我也无缘相遇了,离儿……”
炽热的嘴唇贴了上来,彻骨寒气却随着呢喃冲进黄泉五脏六腑,他仰望东丹天极,抖得益发厉害。
十六年前的天极,一定是挟着复仇的怒意来到他面前的,之后所有的所有,都是一个圈套。而他,意乱情迷地跳了进去,从此回不了头。
害了自己,害了……元烈……
尖叫着想挣出那个可怖的男人的怀抱,反被搂得更紧。过去、现在,他还是逃不开。
双肩一懈,终于放弃了挣扎,任湿热的唇游遍他眉峰、鼻尖……
那份似曾相识的柔顺将东丹天极的思绪也拉回到了从前,声音变得更温柔,微微笑:“离儿,我真的不后悔认识了你。确实我最初对你父王恨得要死,我在未婚妻面前发誓,务必割下那狗王人头,替她报仇雪耻,才迎娶她过门。所以等数年后我剑术略有小成,就立即潜进射月国宫中想刺杀你父王。可惜我太高估自己,又敌不过侍卫围攻,急中生智跑进丹房大肆破坏,让他们以为我只是来盗药的,即使被擒或许还能免去一死。”
“当然,最后是离儿你救了我。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的。”
——所以就欺骗我,逼我跳落千丈悬崖?!黄泉闭着眼,难以遏制地大笑。
东丹天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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