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措地望向帘后的梁太后,“母后,怎、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简直大逆不道!”
“皇帝急什么!”太后呼吸急促,加重语气道,“沈提督可有证据?”
沈玹道:“徐州刺史已被本督拿下,至于兵部这边的漏洞,若陛下允许,臣一查账本便知。”
萧桓立即道:“朕准奏!”
“皇帝!”太后咬牙,想要制止,却已经晚了。
萧桓被吓得一抖,忙坐回龙椅上,委屈道:“母后,朕说错什么了吗?”
皇帝金口玉言,圣谕一出,覆水难收。
沈玹一撩披风单膝跪拜,缓缓抬眼道:“臣,领旨。”
私吞军银、倒卖兵器乃是诛九族的重罪,兵部尚书连坐同罪,少不得要革职查办。梁太后无力地靠在凤椅上,十指紧握成拳,尖利的指甲刺入肉中。
哀家的兵部,算是彻底完了……
她恨得发抖:好你个沈玹!霍骘不过是朝你放了两支冷箭,你便变本加厉地还给哀家了!就让我们走着瞧,谁能压得过谁!
沈玹下朝回到东厂,刚下马,门外扫雪的吴有福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禀告道:“大人,长公主在房中等候您多时了。”
萧长宁?
该不是又要向他讨要出府的手令罢?
沈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地‘嗯’了声,将马缰绳交到吴有福的手里,命令道:“让蒋射随着方无镜去兵部走一趟,将兵部的人全带回东厂监管,一个不落。”
吴有福领命,退下安排去了。
沈玹定了定神,踩着积雪径直朝后院寝房走去。
此时雪霁天晴,屋檐藏雪,到处一片雾蒙蒙的白。萧长宁穿着一身烟霞色的礼衣,盘着精致而庄重的发髻,画着明艳的妆容,正仰首站在廊下,望着檐下的冰棱出神。
她的明艳与雪的淡雅融为一体,美得像是一幅隽雅秾丽的工笔画。
沈玹不由地放缓了脚步,唯恐自己的满身肃杀惊扰了画中美人。
头顶的树枝不堪积雪的重负,咔嚓一声折断,雪块坠落,惊醒了萧长宁。她回过神来,看见了沈玹站在庭前的积雪中,不由微微一笑。
那个笑很浅,但沈玹还是看见了。三个多月了,这是沈玹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明艳而又羞怯的笑容,鲜活万分。
他默然地伫立在雪地里,阴郁的心情也随着她这抹纯净的笑容消散,拨云见月。良久,他才迈动长腿,朝廊下的长公主走去。
“进屋来说。”他解下披风,示意萧长宁进屋。
这次,萧长宁并无丝毫犹疑,坦然迈进了这间她曾经避之不及的房舍。
“你送我的那些东西,我都见着了。”萧长宁站在他身后,轻而平静地开口,“以后不用花这些银两,宫中的样式比民间的新颖,本宫不缺这些。”
沈玹一顿,将披风随手搁在案几上,方盘腿坐下,朝她笑道:“今日长公主如此乖巧,是有何事相求?”
萧长宁咬了咬唇。
片刻,她下定决心似的朝他走了两步,那双总闪着怯懦而灵动的光芒的眼眸,此时满是坚定,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
而后,在沈玹略微讶然的目光中,她双手交叠置于额前,缓缓屈膝行了至高无上的大礼。
“沈玹,我们结盟罢。”
第26章 坦白
萧长宁这一礼弯下, 比任何空口承诺都要来得郑重。
沈玹着实惊诧了一番。
他见过下属对自己磕头, 见过百官朝自己拱手, 见过对手向自己屈服, 却从未有过皇室嫡亲纡尊降贵地朝自己行国士之礼。萧家的人,哪怕是身同傀儡任人摆布, 骨子里却仍保持着皇室的清高, 这么多年来, 沈玹便是再位高权重, 于皇家人看来也不过是个披了张人皮的狗奴才。
他们既怕他, 又瞧不起他。
以大礼敬他的, 唯有萧长宁一人。
这位年轻的长公主,此时将双手交叠于额前, 缓缓屈膝弯腰, 一礼到底,瘦削的肩微微发颤, 像是一株蒲草,扎根于乱世的风雨飘摇中,以一己之力扶起一个帝国的威严。
‘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曾经的沈玹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他不明白那些刺客为了一句承诺而前赴后继地去送死是为了什么,现在,却有些懂了。
萧长宁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或许, 沈玹一刻不答应, 她便一刻不会起身。
固执得令人心疼。
淡薄的冬阳照在瓦楞间的冰棱上,折射出晶莹的光泽。雪水消融,从檐下滴落,落在阶前的水洼中,发出清越的声响。
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很辛苦,萧长宁手臂酸颤,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沈玹起身,走到她跟前站定。
从萧长宁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笔挺的下裳和纤尘不染的皂靴。
下一刻,沈玹屈膝半跪在地上,以一个平等的姿势和她对视。他伸出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掌,轻轻拉下她置于额前的双手,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是个长公主,不该向臣行礼。”
萧长宁缓缓抬眼,眸中泛着水光,如一泓秋水,诚恳道:“你什么也不缺,除此以外,本宫想不到别的法子表明诚意。”
“殿下一定要这样同臣说话么?”沈玹半跪在地上,望着同样保持着屈膝姿势的萧长宁道,“当初成婚的时候,你我未曾夫妻对拜,现在倒是补全礼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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