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一下子空了,但是空掉的却好像不止是手,江燃被她甩开,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像是在逃跑,真的是逃跑,以至于本来已经熟悉了这座庄园的每一处角落的齐潋也仿佛找不到路了,她几次要摔倒,最后是扶着墙往外走的,她走的那样急,单薄清瘦的背影落在江燃眼中,令江燃心口也起了大片的伤痕。
江燃几步赶上去,拉住齐潋的手,却又立刻被她甩开,江燃立在原地,眼神有些惊慌:“阿潋,你怎么了?”
齐潋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一心往外走。
江燃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眼泪被她忽然的冷漠与推拒给逼了出来,江燃一边擦着眼睛,一边竭力藏着哭音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啊?你说啊。”
齐潋的沉默里,江燃勉强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我给你剪指甲是吗?那我不剪了啊,我以后都不做这样的事情了。”她说着,把手里的那把小锉刀远远地丢出去,刚好碰到了扫地机器人的小圆脑袋,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响,齐潋好像被惊扰了,很明显地颤了下,江燃见状又是一疼,想去扶她,手指落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她只有跟着齐潋一步步往外走,然后拐弯,然后往上,一直到齐潋把自己锁在了她们的卧室里。
齐潋是用了力气去关门的,江燃力气远小于齐潋,根本没办法阻止,她立在门边,被那声关门的脆响吓的耸了下肩,伸出的手停留在门板上,脸上终于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到底是怎么了啊?
江燃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这么一件小事,也值得齐潋生这么大的气,她不明白齐潋的生气的点在哪里。
“我明明只是为了你好啊。不管是涂药还是剪指甲什么的。”有些站不稳,江燃转个身靠在门边,以为这样可以给自己一点支持,但是身体仍然在下滑,渐渐地,她蹲在了地上,神情之中很是无助。
像是一个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但是并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的孩子。
她的低喃尽数落入了房中齐潋的耳朵里。
齐潋抱膝坐在床脚,看了一眼卧室门的方向。
在齐潋的眼睛里,那里一片漆黑,好像什么也没有。但是事实上,齐潋知道,那里有一扇门,门后有被她伤了心的姑娘。
姑娘还在说话。
“好吧,我承认,刚才给你剪指甲之前,我有一点嫉妒。我嫉妒还有人能摸我女朋友的小手,我是小气了,给你剪指甲的时候,我有一些窃喜,我想到这样你就不会被别人碰了。”江燃吸了吸鼻子:“是因为这个吗?还是因为我之前缠的你烦了?”
齐潋摇头,不是,不是,都不是!
她只是在憎恶着自己。
一个废人,连指甲的修剪都需要依赖别人去完成,这样一件小事她都不能自己去做好来!
她曾经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她用了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别人的“帮助”,她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是的,是必要的。
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啊,所以被别人触碰、被别人打理着衣装、被别人的目光一直一直地跟随这些都是必要的。
她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也让自己渐渐试着去忘记一开始被人触碰时的不适,如今,她能做到将那一切都平静忽视。但是,今天江燃所做的“这件小事”却让她的那颗可恶的自尊心再一次地冒头了。
不是因为江燃的触碰。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她最愿意被谁触碰的话,除了早逝的娘亲,就是现在的江燃了。她也绝不是因为被江燃抓住手指而感到厌恶,她只是在厌恶着被江燃照顾着的自己。
那种厌恶来的是如此的突然,又这般的强烈,每一次,每当那指甲断裂的声音传来,都像是有一把刀插在齐潋心口,她的手指被江燃抓着,她能感受到江燃的温柔,她知道江燃的温柔为何而来,她知道江燃爱她,可是除此之外呢?
这也是因为她是个残废吧。
因为是残废,所以需要被好好地照顾,因为是残废,所以连日常的小事都要求助于人。她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忽然有些难过。
她以为她早已忘记了这种感觉,她以为她的尊严早已被她自己丢进了垃圾桶,但是江燃来了,江燃这么轻易地就唤起了她的自我厌恶。
“阿潋,你说话啊。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呢?”门外,江燃的声音已变得嘶哑,透着一股疲惫。
她想,也许她没有真正了解过齐潋。
就如同此时,她不知道齐潋为什么而生气,她看得到齐潋背影的难过,但是她不知道究竟又是什么让她如此难过。
齐潋低着头,无声地说了一句:“傻姑娘。”
疲惫只是一瞬间,江燃不是容易退缩的人,她总是显得那么的有元气,没一会儿,她又有了动静。
这一次就不是乖兮兮地哀求了。
她开始拍门。
也不是很大声的那种拍,但是绝对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她一边拍门,一边朝里边喊:“齐潋你躲在里面有意思吗?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情我们说清楚好吗?如果是我错了,我会改,但你总要告诉我一个理由,对不对?”
屋里,齐潋眼神空茫地对着门的方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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